给蒙老太爷煎药的事，一般都是扶风去做的，黄善财很少亲自去弄。也只有私下想吩咐些话的时候，才会亲自去弄。
    这一点，蒙尘是知道的。
    所以，出了绮梅园，蒙尘没做停留，转道便去了厨房。刚过去，果不其然，扶风在一旁熬药，而黄善财则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着蒙尘。
    “黄老，您找我。”蒙尘笑道。
    “嗯。”
    “是老祖宗......不太乐观吗？”
    吃得少，睡得少，整天坐在躺椅上不愿动弹，精神也越发一日不如一日，这些蒙尘都看在眼底。对蒙老太爷的情况，虽不愿多想，但实际上，心里还是有点预估的。
    “是啊。”黄善财幽幽叹道：“郁气难消，精神不振，老哥哥的身子骨啊，越发差了。”
    “那，还能调理过来吗......”
    黄善财沉默着，没有明说。此时无声胜有声，有些话不必明说，只一个表情，也能读懂。
    “唉......”心中暗叹一声，悲怆之情难以言述。
    黄善财拍了拍蒙尘肩膀，道：“老哥哥是心病，药石的作用，不大。除非他自己走出来，不然，我们能做的，十分有限啊。”
    是啊，这些，蒙尘如何不知！
    虽然已经过去了五年，虽然蒙家上下已经不再提及当年栖霞镇之乱，蒙家之殇，可那些痛，又怎么可能轻易忘却！夜深人静时刻，回想起来，蒙尘还是会心疼的难以自抑。
    “当年情急之下，你那朋友出手，更改了老哥哥的记忆。可这种办法，短期内或许有效，时间一长，终究会留下破绽。老哥哥是明白人，纵使你们不提，遮掩的再好，他多少还是会有所察觉。瞒，是瞒不了多久的。”
    可不是吗！黄善财说的这些，蒙尘又如何不知。五年啊，整整五年的光景啊。便就是蒙福祥与蒙齐高离家再远，总不至于连一封家书，一个电话都没有吧。
    诚然，按着蒙福祥，蒙齐高的性子，为了追回那些被贩卖到西洋的老物件，会做出远航寻宝的事来。可整整五年了，说什么也该给家里传来些消息吧，至少，也得报个平安吧。
    可偏偏，半点音讯全无。这，如何不让蒙老太爷生疑？
    “我，我知道。这些年，我也尝试过去模仿父亲，祖父的笔迹，冒充他们给家里寄上几封家书。可是，明明我模仿的很像了，却始终瞒不过老祖宗！”蒙尘苦笑道：“老祖宗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其实知道，他都是刻意装作高兴的样子，刻意没有戳穿我。黄老，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就只有老祖宗一个亲人了......”
    说着说着，蒙尘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声音哽咽，眼底浸满泪光。
    蒙尘不知道该如何去办，他黄善财又能如何。心病向来最难医治。除非蒙老太爷自己能够走出来，否则，旁人毫无办法。
    沉默了好一会儿，黄善财方又开口：“算算日子，小尘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嗯，下个月十四，我十八岁生日。”蒙尘点头应道：“刚刚老祖宗还在提这事，他想替我办场生日宴。”
    “也好，也挺好。办吧，热闹一点！让老哥哥开心一些，对他的病情多少会有些帮助。”
    “好。”
    这一回，蒙尘没在拒绝。虽说这并非他本意，但为了蒙老太爷，蒙尘愿意多做一些。
    辞别了黄善财，蒙尘回到了香菊阁，玉琉璃悠闲的趴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若是平常，蒙尘定会凑上前去，调戏玉琉璃一番，然后被玉琉璃摁在地上，“啪啪”吃上两记猫猫拳。乐此不疲。
    但今日，蒙尘却没了这个兴致。
    进了屋，拨通了电话，几番转接，又是一番等待后，电话的那头，终于拨通了。
    “喂，你好，这里是考古学会东南分会，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电话那头是个清冷的女声，却不是熟悉的水墨彤。
    “你好，麻烦帮我转接水墨彤，就说蒙尘找她。”蒙尘轻声道。
    “抱歉，水墨彤不在分会中。”
    “那柳湘老师？”
    “也不在。”
    “他们去哪里了？今天会回来吗？”
    “抱歉，不方便透露。您若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妨留下讯息，等他们回来了，再与您联系。”
    “嗯，算了，我改日再打电话吧。”
    “好的，再见。”
    一阵沙哑的忙音传来，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蒙尘放下电话，转身便上了楼。
    柳湘与水墨彤既然不在分会中，应该是去执行任务了。当年匆匆一别，五年里，蒙尘与水墨彤等人虽然没再见过面，却时不时的会互通些电话。虽然只是简短的闲聊，却也能从中感受到水墨彤与柳湘对自己的关心。
    五年里，在他们的关心下，蒙尘不仅在器师一途上，稳步提升。生活中，也颇受关切。所有的欢喜与悲伤，都可以毫无保留的同他们倾诉。那种如师如友，不是亲人却更似亲人的感觉，让蒙尘十分贪恋，并深怀感动。
    电话打不通，没关系，蒙尘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联系上他们，只是需要等待罢了。
    当年柳湘与水墨彤离开之时，不仅留下了联系电话，同时也留下了一片“飞云笺”。每当蒙尘想要联系水墨彤，却无法打通电话之时，便就可以通过这“飞云笺”传递消息。
    从一方木盒中取出黄褐色的“飞云笺”，驱使的方法早就烂熟于心。轻轻摩挲了一会儿，便驱使起“飞云笺”来。
    青光现，幕布生，蒙尘手指轻点，在青色光幕上留下讯息：“柳老师，墨彤姐，三月十四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打算办一场生日宴，你们若是有时间的话，希望能来坐坐......”
    留下几行讯息，口中默念一声咒语，青光一闪，“飞云笺”化作一只纸鹤，飘飘然，飞出小楼，没入云端。
    做完这些，蒙尘下了楼，正在胡思乱想着，却突然听到小翠的声音。
    “小少爷，都这么晚了，您还没去上学？”
    “上学？”蒙尘下意识一怔，旋即一拍大腿，懊恼道：“我去！今天周一，差点忘了还得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