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然并未真正睡着，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苏念一凝视的目光。
    面对苏念一毫不掩饰的探寻目光，他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在半梦半醒间，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苏念一刹那间心神恍惚，不料却迎上了楚暮然骤然睁开的双眸。那双眼眸深邃如夜色下的浓墨，闪烁着充满揶揄和笑意的光泽。
    “看了那么久，好看吗？”他突然问道，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苏念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对白弄得脸颊微红，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合适的言辞回应。
    她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试图避开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却又在心中默默反驳：若不是你长得太好看，我又怎会失神？
    “我只是……”她嗫嚅着，试图解释自己的举动，却又不知道如何措辞。楚暮然看着她的窘迫模样，笑容中多了几分暖意，却没有再追问下去。
    “你若是觉得好看，不妨多看几眼。”他轻描淡写地说。
    苏念一闻言尴尬的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此刻，她才恍然忆起，这不正是自己的闺房吗？昨日在宫中，因遭受明玉郡主的刻意为难与恶意诬陷，心中满溢绝望，遂孤身返回府邸。
    行至半途，体力渐衰，终究昏厥过去，之后的记忆便模糊不清了。
    如今楚暮然竟出现在自己床畔，显然，是他在昨日将自己送回府中。细想之下，若非楚暮然亲自护送，恐怕苏夫人也不会轻易允她踏入这府门半步。
    楚暮然见苏念一背对着自己，以为她定是怨上自己了，正想着用什么语言去解释，屋外便传来凌霄的声音。
    “世子爷，苏大人还在前厅跪着。”凌霄是听到屋内有动静，想来是苏三姑娘醒了，这才敢开口询问道。
    提及苏炳臣，实乃一位行事谨小慎微，胆小怕事之人。
    昨日目睹楚世子面色阴沉地抱着苏念踏入府中，他便洞悉楚世子心中不悦，深知自己身处两难之地：一侧有明玉郡主与晋王撑腰，另一侧则是楚世子威严难犯，两边皆不敢轻易触怒。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在跪在原地，祈求楚世子能宽恕其过。
    楚暮然闻言神色一片冷淡，冷冷道：“他苏炳臣敢这样对待苏念一，莫说跪一夜，跪断腿也不足以抵罪！”
    凌霄迟疑道：“可是世子爷……他毕竟是苏三姑娘的父亲，这样做难，回头将这怨气记到苏三姑娘身上……”
    楚暮然冷冷一笑道：“他不敢！”
    接着他转了个语气说道：“不过，他还要跪多久，都要看苏三姑娘的心思。”
    苏念一闻言，心中暗忖，这楚暮然好一个祸水东引，明明自己遭此劫难全是因他而起，他这下却把锅甩到苏炳臣身上了，难怪世人说他冷漠且腹黑。
    苏念一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对楚暮然此举颇为玩味。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波澜，淡淡回应道：“楚世子此言差矣，家父所为乃是惧怕于楚世子，与我无关。至于他还需跪多久，一切顺应天理，自有定数。”
    得了，小妮子气性还不小。楚暮然无奈的笑了笑。
    凌霄见状，深知自家主子的心思已被苏念一看穿，便在屋外笑着说：“苏三姑娘醒了，您可把翠竹几个担心坏了，她们早早备好了米粥，可要现在端进来？”
    “是啊，姑娘，奴婢先伺候您洗漱吧。”翠竹在屋外应和着，她和凌霄争辩了一夜，斗嘴不断，现在难得的统一战线。
    “进来吧。”苏念一淡然回应，睁开那略显疲倦却依然清亮的眸子。
    翠竹端着铜盆，里面温热的水汽升腾，墨兰则在一旁细心地将洗漱用具一一摆放整齐，两人配合默契，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常。
    苏念一接过毛巾，轻轻擦拭面颊，“让他起来吧，回房休息。”苏念看似不经意的说道。
    “啊？”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凌霄一时没反应过来，楚暮然斜眼瞪了他一下，他立刻回过神说：“属下这就请苏大人起身，回房休息。”
    “米粥先放着吧，待我梳洗完毕再用。”苏念一对墨兰说道。
    “是，姑娘，奴婢这就吩咐她们把粥保温好，等您梳洗完了随时可用。”说罢，便退去安排。
    屋内重归宁静，仅剩楚暮然与苏念一两人。
    苏念一起身坐于床沿，目光坚定地直视楚暮然，发出询问：“楚世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这一问，令楚暮然显得颇有些被动，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向她解释，期盼她能不要生气，期待她能够坚定不移地信任自己。
    然而此刻，在她的直接询问下，那些话语却仿佛凝固在喉头，竟一时无从说起。
    “见你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要忙。”言语中却满是欲言又止的苦涩。
    楚暮然心中五味杂陈，那番纠结与挣扎尽数化为这句看似平淡无奇的关切之语。
    他暗自叹了口气，明白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又担心自己的解释会带来更多的误解和纷扰。
    矛盾之余，楚暮然决定暂且将那些复杂的心绪深埋心底，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向苏念坦诚一切。
    在踏出房门之际，他微微一顿，或过头来目光再次落在苏念身上，“有些事情还需些时日整理清楚，待时机成熟，我定会向你一一说明。”那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柔情，如此承诺后，楚暮然轻轻退出了房间。
    只留下苏一独自坐在床沿，默默揣测着他未曾说出的话语背后所隐藏的深意。
    楚暮然刚踏进楚王府的门槛，小厮便匆忙来报：“世子爷，王爷有令，让您一回来就立刻前往他的书房。”
    他闻此言，心中已然明了父亲召见的缘由。
    昨晚，明玉在皇上的寿宴上大肆喧闹，而他却当众维护苏念一，此举无疑让晋王颜面扫地。
    尽管楚王在外从不干涉他的行为举止，给予他极大的自主权，但这并不意味着回到府中就可以免去一场责备。
    楚暮然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楚王正悠然的煮着茶，那专注而沉稳的神情与平日里严肃的模样略有不同。
    楚暮然心中一紧，他知道父亲此举必有深意，遂上前拱手行礼道：“儿臣见过父亲。”
    “坐。”楚王抬眼看向他，眼中并无愠怒，反而透着几分忧虑。
    “暮然可有心仪的姑娘啊？”楚王停顿了一下，未等楚暮然回答便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