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到正阳门，把尤凤霞放那儿，嘱咐她要照顾好陈雪茹，自己吃完晚饭再过来。
    到了崇文院，姚老太太就奔后院去了，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急事儿。
    王胜文猜测，她是跟姚琪兰商量去广州的事儿了。看来老太太的定力还不够，有必要这么心急吗。
    或许她这是第一次要出远门，她这种年龄，还真挡不住出去玩的诱惑，你看后世那些刚退休的老女人，一有机会，就出去游山玩水，玩水就玩水，你还能把自己给淹死，这得有多蠢？
    进了办公室，于丽一个人正在那儿描图，见到王胜文他们回来，急忙迎上前：
    “你们真把丁秋楠安排到老宅子去住啦？”
    张灵儿答到：
    “对啊，她不是明天去医院报到吗，今天正好把东西给她搬过去。我们还买了新家具，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呢，于丽姐，怎么你礼拜天还在描图啊？”
    “我今天又没回家，没其他事儿就在这儿描图了。”
    王胜文看了一眼桌上的图纸：
    “于丽，礼拜天你也应该休息休息，出去逛逛街也可以啊，也不能天天想着工作。
    这煤矿掘进机的图纸不忙着交给他们，不是昨天给了一套吗，他们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造出来，还要拿去煤矿进行试验，没有两个月，完不成一个生产周期，所以你们不用着急，这三套图纸两个月给他们送过去就可以。
    我要去后院看看孩子们，过来告诉你一声，你是不是考虑搬到正阳门那儿去照顾你徐姐？丁秋楠走了，她的床铺空出来了。”
    “对对对，我去，我过去照顾徐姐，我以后就住那边了，我在这儿等你，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儿。”
    “以后早上可以带着你徐姐过来上班，反正又不远，走着骑自行车都可以。”
    于丽也不回话，赶紧收拾好东西，急匆匆地就出了门。
    下午和孩子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才是让王胜文感到最快乐的时间，因为可以让平时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开……
    不知道这是不是碧霞元君给的福利。
    第二天刚进了轧钢厂大门口，保卫处的郭处长就拦住了他。
    王胜文下车一看，一大群女孩子都挤在保卫处的院子里。
    “郭处长，都在这儿等着干什么啊，领她们去报到啊，你带她们去报到，我去车间里找人过来领她们。”
    郭处长拿着一大叠纸递过来：
    “这不李厂长上礼拜六出差了吗，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说以后你们那儿再招工人，这报到单都由你签字，他不管了。”
    王胜文接过报到单趴桌子上签字，嘴上却说：
    “这李厂长这是要抛弃我们了吗，怎么什么事儿也不管我们了？”
    郭处长对此很不屑：
    “切！这是给你的福利，轧钢厂哪个车间要有这权力，还不得高兴死他们。”
    “问题是我们那儿没有劳资科啊，最后档案还不是落到厂里？我看是李厂长是忙着出差，懒得搭理你吧。我就跟他说了一声是你找的人，所以你这次巨没面子，看看，李厂长都懒得给你签报到单吧。”
    “嘿，你小子嘴真臭，你俩的事儿怎么扯我身上来了。”
    王胜文把签好字的一部分报到单递过去：
    “好了，别啰嗦了，让你的人快领着她们去报到吧，一下都涌到劳资科，人家会烦的，一批一批来。”
    说着朝大门口望了望：
    “那谁，李大军，你到车间里喊秦淮茹她们过来几个人，新员工到了，让她们过来领人。”
    李军看到这么多女孩儿，眼睛都直了，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厂长，是不是让我捎几个回去？”
    王胜文一脚就踹了过去：
    “滚蛋！有你什么事儿啊，以后就是同事了，看把你心急的，快滚！”
    说着指了指他，对女孩子们说：
    “以后像这种傻孩子，你们少理，没见过世面。”
    一句话，把女孩们都逗笑了。
    郭处长安排好人回来：
    “王厂长，要说轧钢厂其他人没见过世面我信，要说你们那儿的人没见过世面，没人相信。”
    王胜文一边签字一边回复：
    “不是，郭处长，她们以后可是我的员工，你说说她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肯定听我的啊。”
    郭处长走过来，偷偷往王胜文口袋里塞了个东西，低声耳语：
    “这里边是该照顾的人，都是我好朋友的孩子，你看着办吧。”
    “你客气了，先一起培训，不用着急。”
    签字这事儿还没办完，厂办公室的小孙秘书又找了过来：
    “王厂长，刚才局里打电话过来，说十点左右，局里的张副局长要带人过来，让你负责接待。”
    “奥？他们从广州回来了？”
    “说是昨天晚上回来的。”
    “可以可以，李厂长不在的话，按说这接待工作可是肖华厂长管，你让他安排中午的饭吧，得让他一起参加，这样显得隆重。
    通知钳工车间的曲主任，让他也参加接待。我那边还有事儿，等他们来了，你请他们先到厂会议室喝水，然后马上派人通知我过来。”
    签完字回到办公室，尤凤霞把泡好的茶水端上来：
    “哥，你又招来了这么多美女？”
    “什么美女啊，都是公安局和派出所的子弟，保卫处郭处长的面子，正好咱们这是电机生产车间缺人，就招了一批进来，以后说不定对你有用。”
    尤凤霞心里一惊：
    “知道了！”
    王胜文指了指放图纸的橱子：
    “找一套电风扇的图纸出来吧，今天局里的人过来，你待会儿拿着登记簿跟我一起过去。”
    “是要给别人吗？”
    “对，给别人，给局里的人。”
    “那他们会不会拿去……”
    “你不用担心，这东西是民用产品，不用保密的，放他们手里，也是块烫手的山芋。
    记住，给他们图纸的时候，一定要装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尤凤霞刚想回答，钳工车间曲主任就进来了：
    “王厂长，怎么个意思啊，厂办怎么让我接待局领导啊？”
    王胜文给他搬把椅子坐下：
    “曲主任，是我的意思，让你陪领导喝酒你还不乐意了？”
    “这种场合我以前也没参加过啊。”
    “简单啊，问你问题你就实话实说，和你喝酒你就使劲喝就完了，不用怕，反正以后也少不了接触，大大方方的就完了。”
    “他们不会是来算计咱的吧？”
    “说不上算计，正常工作而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厂长不在，点名让我接待的，算计也是算计我，你根本用不着担心。”
    曲主任点点头：
    “说的是，我一个干活的怕他们干什么，大不了这个车间主任不干了。”
    “曲大哥哪有这么严重啊，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我估计你不去，领导也会让人找你去，你还不如自己主动去，显得咱们对这事儿重视。
    我认为张局长来，就是说电扇分厂这件事儿的，所以才想让你去的，你千万别误会。
    再说我在厂里也没几个能谈得来的，不像李厂长那样一大帮兄弟。
    要不，我让锻工车间的刘海忠去？”
    曲主任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就走：
    “好了，你别说了，我去！”
    还不到十点钟，厂办公室的人就过来叫，说是局里的领导已经来了，在厂会议室等自己。
    王胜文匆匆忙忙带着尤凤霞就来到会议室，推开门，看到张副局长正和三位同志正在喝水。
    满怀期待地跑到张副局长身边：
    “张局长，您来了啊，什么时间回来的？我上周六去局里打听，你们还没回来呢。”
    张副局长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一副指挥若定的神态：
    “哈哈，胜文同志，我们昨天下午刚刚回来，这不今天早上苏局长就去市里跟领导汇报去了，让我过来看看你们准备的情况。你回来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带了几位局技术处的同志来支援你们。你不怎么回局里，可能有些不熟悉，来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
    说着指着一位三十多岁，高高瘦瘦的人：
    “这是局技术处设计科的马兴中马科长。”
    王胜文赶紧过去握手致意：
    “马科长你好，我们见过面的，我去局里汇报工作的时候，咱俩还打过招呼呢。”
    不等马科长说话，张局长又指指一位四十多岁的矮胖子：
    “这是局技术处工艺科的张斌张科长，是位在技术处工作的老同志了。”
    王胜文又跑过去握手：
    “张科长你好，咱俩没见过，你看我平时在基层工作，也不怎么去局里，局里熟悉的人还真不多。”
    也是不等对方说话，张局长又指指最后一位年轻人：
    “高奎，高副科长，在技术处行政科工作，也马上要提成科长了。”
    这次改成年轻人主动跑过来握手了：
    “王厂长，咱俩其实是前后脚进的工业局，我比你早毕业一年，去了就分配到行政科工作了。”
    王胜文回复他：
    “奥，原来是师哥啊，你看我就没你这么有福气了，毕了业就被安排下基层工作，比你们坐办公室的可是差得太远了。”
    张副局长一副长者的口气：
    “唉，年轻人不要抱怨吗，下来到基层锻炼一下有好处，局里会考虑再把你们提拔上去。
    胜文同志，说说，项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王胜文恭恭敬敬地回答：
    “张局长，回来以后我可是马不停蹄地准备了，轧钢厂也没空余场地，所以我跟我们李厂长商量了一下，暂时先把生产任务不多的钳工车间准备出来，作为电扇的安装车间，虽然不如广州那边的大，暂时先干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还有，如果咱们也搞电风扇组装，那我们的电机生产量就不够了，这不，今天才招了一批新工人进来，我们准备扩大电机的生产，尽量满足我们电机的需求，因为我们之前是和广州那边签了供货合同的，所以我们想用，只有扩大生产规模这一条路。”
    张局长点点头表示满意：
    “嗯，这两项准备得还可以，那其他问题呢。”
    “其他问题有两个，就是人员问题和技术问题。
    人员问题得需要你们局领导下指示，咱们要搞多大规模的生产，虽然我们原来钳工车间有一部分人员可以参加，但是形成规模化生产，不是太容易。”
    说着王胜文指着在在一边的尤凤霞：
    “技术问题我们也准备好了，回来以后我们把图纸重新整理了一下，因为原来的图纸都拿给广州那边了，所以短缺的部分，我们进行了补齐。今天我把新图纸带过来了，如果需要我跟局里技术处的同志说明一下，那我就说明一下。”
    听到这儿，张局长眼睛一亮：
    “嗯，可以，你先给同志们说明一下，我让他们带回去再研究研究。”
    于是王胜文从尤凤霞手里拿过图纸，在桌面上铺开，从总图开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给其他三人讲解，有时候还怕遗漏了什么，一个地方讲两遍。
    一直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连张局长也不做声儿，在那儿认真听着。
    图纸讲完了，王胜文把图纸收起来递给尤凤霞。
    张局长赶紧站起身来：
    “胜文同志，我看这图纸，就让技术处的同志们带回去吧，带回去研究研究。”
    尤凤霞赶紧把图纸抱进怀里：
    “拿图纸不行，我们这儿有规定的，图纸只能在这儿看，不能带出去。”
    张局长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位小同志，规定是灵活掌握的吗，现在局里需要，按说你就应该交出来。”
    “不行，别说局里，就是部里来人，我们也从来都没有把图纸交出去，他们也只能在这儿看看，刚才王厂长已经跟你们把图纸讲清楚了，你们不需要带回去。”
    张局长指了指王胜文：
    “胜文你看，这……”
    王胜文也过来劝：
    “既然张局长说了，那就让他们拿回去吧，张局长可是咱们的直接领导，出了问题由他负责。”
    尤凤霞把登记簿拿出来，嘴里嘟囔着：
    “要是拿，也必须签字，我可不敢负这个责任，你们谁来签字啊？”
    局技术处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局长指了指工艺科的张斌科长：
    “你来签这个字，因为拿回去是你要研究。”
    张斌只能过来签好了字，拿过图纸抱在怀里。
    王胜文知道，他能研究个屁，这算是真的把热山芋抱在怀里了，以后图纸出了什么问题，都会拿他是问。
    吃饭的时候，张局长不喝酒，肖厂长和曲主任陪着局技术处三位同志喝酒，王胜文也不喝，说是下午还要培训新职工。
    酒喝到正酣的时候，张局长借口上厕所，把王胜文拉了出来，到了他在办公楼的办公室，神神秘秘说：
    “胜文，怎么样？有把握吗？”
    王胜文点点头：
    “没问题，有把握，从广州发过来的二十台电风扇配件，我们已经装配好了，吃完饭带您过去看看。”
    “知道今年局技术处的陈处长要退休了吧，有没有兴趣去局里先干个副处长？”
    王胜文摇摇头：
    “张局长，我这轧钢厂副厂长和技术处副处长好像是平级吧，那要是平级调过去，也没什么意思，我看这事儿对我没什么好处，不去。”
    张局长一听，有些着急：
    “胜文，是这样的，你先过去干着副处长，这老陈一退了，这处长不就是你的了吗？”
    王胜文又摇摇头：
    “那可不一定，我可是知道，技术处还有位副处长，论资排辈的话，那也是他干处长，没我什么事儿，你是想让我再把他熬下去吧，早着呢，还得熬十几年呢。
    我虽然想回局里去干轻松的工作，可着熬级别的事儿，我可不干。”
    张局长拍拍他的肩膀：
    “胜文，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熬级别的，我会力主让你当这个正处长，至于高副处长，可以调到其他部门吗。”
    王胜文一副很感兴趣样子：
    “真的？你有把握？”
    “肯定有把握啊，你想想，有你和苏局长这个关系，到时候我再极力推荐，肯定处长的位置是你的啊。”
    王胜文心想：你这算盘打得好，本来我们轧钢厂就升了副厅级，手续正在办理中啊，我在这儿什么也不干，下半年就成了正处级了。我调回局里，想升正处级还得你的推荐。谁不知道那个高副处长是你的人啊，你这是借我去当处长，让他去其他部门当处长啊，苏局长为此还得买你个人情。你这是把这点精力都放在这上边了，合着看我年轻就想坑我是吧，那咱就试试，到底谁能坑得了谁。
    把头伸过去：
    “张局长，那我该怎么办呢，我不能没啥动作，这好事儿就轮到我头上吧？”
    张局长马上换了一种口气：
    “哎呀，胜文呐，你要积极争取嘛，这样，你写个请求调回局里的申请拿给我，我给你往上推荐，一般我在局里推荐个人，还是很有把握滴。”
    “哎呦，那就太谢谢您了，您看我这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感谢您的啊，这样，您要是推荐了我，我保证以后跟着您好好干，在局里做您的人，怎么样？”
    “那这个申请什么时候能交给我啊？”
    “这申请可不是个小事儿，我得认真斟酌斟酌，至少得让局领导看到我这个申请以后，感到我的要求是合理的，对吧。
    这样，我这几天就静下心来认真考虑考虑怎么写，写好了再请您给修改修改，这样交上去我才放心。”
    张局长背着双手点了点头：
    “嗯，你尽快啊，机会难得，你行动要迅速？”
    王胜文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吧张局长，我很快就会把申请交给您。”
    张局长大手一挥：
    “好！走，咱们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