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白袍掩银枪 5
作者:木石立方   兴亡云烟事最新章节     
    “哦?”郑帝身子虽未动,却似已绷紧。“卢象山如此说?”
    陈封一惊,忙道:“是臣失言了。卢太尉确是如此说,然不过是望臣指挥兵将能得心应手些而已,并无他意。卢太尉也说陛下点臣为将乃是深谋远虑,臣现下虽不及卢太尉,却是为我大郑日后打算。袁相公也说朝中群臣无人能及陛下圣明烛照,我等臣子只听从陛下旨意行事便无差错。”
    郑帝看了一眼一直侍立在旁的洪福,洪福微微点点头。郑帝侧头思索片刻,又看着陈封道:“好,朕都知道了。崇恩,你不必将心思用在朝局之中,伐蜀才是你的大事,你要以一年为期攻下成都?”
    陈封道:“是,臣记下了。臣请陛下给臣一年之期,一年后若不能攻取成都,臣甘心领罪。”
    郑帝道:“一年说短不短,说长可也不长,你当真有把握么?”
    陈封道:“臣以为,伐蜀之重在利州。臣在这一年内,全力以对夏侯蹇,只要能击败夏侯蹇,斩杀庞爰,西蜀再无精兵强将,他纵有山川之险,却也无人能守,取成都当易如反掌。”
    郑帝道:“好,朕就给你一年。前方以你为主,后方便交与政事堂,你无需再为粮草军需之事分心,朕便举倾国之力,也要保前方将士吃饱穿暖。崇恩,倘若后方并无差错,你在前方却不能取胜,那时却莫要怪朕无情了。”
    陈封跪地道:“陛下,臣若不能灭蜀成功,又有何颜面再见陛下,臣便只能自刎以谢陛下了。”
    郑帝道:“好了,你去罢。你已有半年未回梁都,不妨在家中盘桓两日再回军前也好。”
    陈封道:“臣谢陛下体恤,然臣不敢以私废公,臣不在军中也放心不下,臣今日回宅中拜望双亲,明日一早便启程赶回利州。”
    郑帝微阖双眼道:“也罢,随你去罢。”
    当晚陈封歇在家中,与父母妻儿共享天伦,次日一早,仍旧率二十亲兵骑马赶往利州。
    这一路又走了半月有余,到得军中,三月已将尽。问起别后之事,两军却一直相安无事。这一个月,郑军在利州各镇征发乡兵屯田,已征募三千余人。此时天气转暖,秧苗已插入田中,徐慷奉陈封临别之命,已将全军分为三拨,一拨屯田,一拨专责守御,一拨专责探查蜀军动向,每一月轮换。
    这些时日蜀军全无动静,稳守城池营寨不出。蜀军粮草或十日,或半月,从金牛道运出剑阁,送到军营之中,竟是源源不绝,更无半点破绽。
    徐慷严守陈封军令,不曾出兵劫掠蜀军粮草,只探查他运粮时日、路径、兵马。
    陈封思来想去,劫掠粮草难有胜算,蜀军据有昭化,便断不得他粮道,郑军若出兵,又要经朝天镇、漫天寨,反有凶险。陈封只得打消劫粮念头,安心屯田,以待战机。
    郑蜀两军便这样相持下去。春去秋来,不觉已到了收麦时节。陈封在八月末时便严命各军将两拨兵马合于一处,严守各处隘口,以防蜀军出兵劫粮。只以一拨兵马屯田、收麦。
    九月初,蜀军果然出兵劫粮,朝天镇兵马未动,却以漫天寨、绵谷两处各出数千兵马,分两路来劫青乌、白水麦子。
    郑军早已探查清楚,将兵马布在隘口抵御蜀军。两军大战一场,蜀军不敌而去。郑军收了麦子,军粮丰足,除供军需外,又拨出许多赈济利州百姓。自此,郑军愈得利州人心。
    这半年朝廷再未催促陈封速战,但期限将近,陈封愈加坐立不安。然蜀军未露破绽,终寻不到战机。
    郑国派往蜀国的细作不时传来消息,蜀主愈加昏庸无道,奢侈淫靡,蜀国百姓早已怨声载道。然蜀国送往利州军中的粮草却从未间断,只因夏侯蹇乃是蜀主之师,孟焱得登大位,全赖夏侯蹇襄助,君臣二人情义深重。是以蜀主虽昏庸,却始终不忘夏侯蹇昔日恩情。况且孟焱并不糊涂,他也知道蜀国能保住江山社稷,皆仰仗夏侯蹇守住利州。是以纵然国库入不敷出,也不肯稍减夏侯蹇军中粮草。
    陈封见无隙可乘,只能徒呼奈何。不觉秋去冬又来,郑军兵士已无屯田劳作之事。陈封召集诸将,命诸将严加探查蜀军动向,今冬定要与蜀军决战。各卫都统制使若看准时机,便可出兵开战,不必先请军令,务求一击制胜。
    众将领命去了,各遣出斥候多番探查,却不见蜀军有一丝松懈。众将不敢出战,只恐一击不中,反累全军。
    陈封每日急的心如火燎,郑帝却又有密信送到。原来郑帝明旨从未催促陈封出战,但这封密信却已露出不耐烦之意,告诫陈封期限将至,若不能成功,换将便势不可免。
    陈封无奈,与裴绪、程备商议后,只得回复郑帝蜀军已有乱象,只需再耐心等待些时日,定可寻到决战之机。
    信既送出,陈封心中却仍不得安宁,又等十余日,郑帝并未有旨意到来,陈封才略觉安心。
    不觉已是腊月。这一日已是腊月初十,从早上起,天忽降下大雪来。那雪飘飘洒洒,越下越大,便如去岁那场大雪一般。陈封出得帐来,见那漫天大雪,不由得长叹一声。
    这等天气,又要耽搁几日不得出兵,眼见时日无多,难道当真天不眷顾我陈封么?若再无战机,等大雪过后,只能硬拼一场了。
    忽见不远处裴绪与程备正踏雪而来。二人行近,各自见礼。程备道:“都司,如何起得这般早?天虽大亮,却还未到辰时,不过是这大雪映得天光发白而已。”
    陈封道:“我见这雪便心中烦闷,却如何能睡得着?你二人同来却是为得甚事?”
    程备道:“我见这雪却以为或有战机,便要寻都司商议,出得帐来正撞见桑鼎。他却是文人心性,见雪即喜,我二人便一同来见都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