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悠悠率先来到了凤仪宫。
    带她来的东宫内侍跟凤仪宫里的小宫女交待了一声，宫女听说是太子殿下亲自接来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立刻领着何悠悠进了宴会厅，安排她就座。
    在场的座位都是按身份和品级排的。
    品级高的一品夫人，坐的位置离皇后最近。
    依次排下来，其他人的位置越来越远。
    纵然何悠悠是太子亲自派人接来的，也不好随意乱坐。
    她被带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喝着茶水，默默地等候开宴。
    何悠悠对这个位置倒是没什么抱怨，正好方便她将厅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又等了好一阵子，那些走路的诰命夫人们才陆续到达。
    年纪大的那几位，步履沉重，气喘吁吁。
    更要命的是，现在的季节早已入夏，各位夫人们走了半晌，个个都出了汗，不免浸花了脸上的妆。
    等她们进了厅，找座位的时候，打眼一瞧——
    嘿，那个坐轿来的正浑身清爽，悠哉悠哉地喝茶水呢。
    然而，羡慕也无奈，人家是东宫接来的，后台硬，她们也不敢说什么。
    诸位夫人按照品级陆续落座。
    何悠悠周围，坐的都是五品宜人。
    等皇后出现的时候，所有人跪拜行大礼。
    皇后客气了一番，便吩咐开宴。
    何悠悠好奇，偷偷打量了皇后几眼。
    皇后的年纪在三十左右，看起来温柔美丽。
    嗯，赵文祺的眼睛随皇后，大而纯净。
    不过，赵文祺的性子不像是遗传自皇后。
    一个冒冒失失，一个端庄稳重。
    宫宴的菜品陆续上来，皇后说了一番客套词，劝了几轮酒。
    在场的一品二品夫人们，夫婿位高权重，自己便能在皇后面前说得上话。
    她们和皇后之间，有问有答，坦然从容。
    其他品位低一些的夫人们，便只有笑着附和的份儿。
    何悠悠缩在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她，一个人自得其乐。
    面前这几道菜，食材是极好的，就是味道太淡了。
    她趁人没注意，偷偷加了点辣椒酱。
    “你加的什么？”
    身侧突然有人小声说话。
    何悠悠吓了一跳。
    转头看去，却见赵文祺正蹲在她桌子旁边。
    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只露出一个头来。
    “你怎么来了？”何悠悠低声问他。
    “我知道婶婶要来，就来了。”
    赵文祺怎么过来的？
    贴着地面，爬过来的……
    何悠悠看了看左右，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那你在这儿玩儿吧，别乱跑，别大声说话，别惊动客人。”
    赵文祺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何悠悠叫过来旁边伺候的宫女：“给孩子加个凳子。”
    宫女一看，哟，这不是二皇子吗？
    当下便不多说，立刻去拿了张矮凳过来，还拿了一套碗筷。
    赵文祺便和何悠悠坐在了一处吃喝。
    正吃着呢，突然厅门外又有动静。
    内侍官唱道：“太子殿下驾到。”
    在场众人的视线立刻投向厅门处。
    人影一闪，一个身穿锦衣的小少年走了进来。
    “母后。”
    何悠悠看着那少年，晃了一下眼。
    她低头问赵文祺：“那个是太子？”
    赵文祺点头。
    “你亲哥？”
    赵文祺又点头。
    何悠悠愣住。
    这不是那谁……黄小公子吗？
    皇后见太子到，忙笑着迎：“太子怎么今日有空来了？没陪着你父皇理政？”
    太子笑吟吟地回答：“在坐都是肱骨之臣的家眷，儿臣觉得，本朝有今日盛世，少不了列位臣工鼎力襄助，更少不了各位夫人在背后的扶持和不离不弃。因此，孩儿特来和母后一道，出席此次宴席，与各位夫人见见面。”
    皇后很欣慰：“难得你有这份儿心，有这个见识。看来，最近皇上教导得不错。”
    太子补充道：“也是各位老师们教导得好。”
    何悠悠赞道：不愧是太子，做事就是周全。
    “既如此，便让人在我身边加个座位吧。”
    皇后说着，便要让宫人去搬桌子。
    太子的眼角似有似无地向角落里瞟。
    “母后，儿臣想坐在下面，和各位夫人们说说话。”
    皇后讶然。
    嘿，小子还学会拉拢人心了？
    “那行，你想坐哪儿，去指个位置，让宫女给你布置座位。”
    “谢母后。”
    太子谢恩，转身便向后走，直到走到角落处，指了指何悠悠身边的空位。
    此时赵文祺缩在何悠悠身边，从皇后的角度竟然刚好没有看见他。
    “就这儿吧。”太子笑着说，“母后居首位，儿臣居下位。”
    皇后心想，也行，这样显得皇家雨露均沾，不分亲疏地位，一视同仁。
    说罢，便让宫人为太子摆桌。
    桌椅摆好。
    太子又偷偷地将桌子往何悠悠的方向移动了三寸，将两张桌子拼成一张。
    何悠悠转头仔细地打量他。
    太子笑着问：“婶婶，怎么不认识我了？”
    何悠悠低声问：“黄小公子？你是太子？”
    太子笑而不语。
    “那你爹岂不是……”
    何悠悠比着嘴型，没说出那两个字。
    但赵文祎明白，他点了点头。
    何悠悠没想到，她来京城这短短半年，已经见过这么多大佬了。
    不过，即便知道了赵文祎的身份是太子，相处起来也没有什么不自然。
    赵长卿隔三差五带着他来何家，她早就将赵文祎当成自家孩子般对待。
    赵文祺却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他伸着头问：“太子哥哥，你是怎么认识婶婶的？”
    赵文祎还没来得及回答，何悠悠先开口道：“路上遇到过，一起吃过饭。”
    “哦。”
    赵文祺不愧是心思简单的小孩，随便一句话就能打发了，完全没有追问下去的想法。
    他们这桌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附近几桌的夫人却看傻眼了。
    聊这么热络，不像生人啊？
    难道这位跟太子早就相熟？
    刚才内侍叫她什么来着？
    韩修撰的母亲韩夫人？
    韩修撰多大，她多大？
    看着也就二十多不到三十，她是怎么生出来这么大的儿子的？
    坐在何悠悠旁边的一位宜人，没忍住，悄悄地套了个近乎：“韩夫人，韩状元是你亲生的？”
    何悠悠并不介意这个问题，神情自若地摇了摇头：“并不是。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见他好学又乖巧，收养在膝下做个养子。”
    “哦，原来如此。”
    韩文正韩状元郎，他是个养子，还是个孤儿。
    啧啧。
    京城里，八卦总是传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