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悠悠想起之前程廷睿跟她提到的规制问题。
这可不是个小事。
弄不好就违法了。
“王侯贵族的宅子，规制都是高等级的，更不敢住了。我一个平头百姓住这样的宅子，那不违制了吗？是僭越之罪。”
小五早猜到她会这么说，已然想好了应对之法。
啊不，是王爷他已然教了自己应对之法。
“夫人莫担心，王侯之家，继任的子嗣多了，难免出几个败家子。他们的府邸虽没人敢随便买，但是想换钱，法子却也不是没有。”
“什么法子？”
“宅邸不好卖，那就切碎了，偷偷卖。”
何悠悠好奇地问道：“切碎？怎么个切碎法儿？”
“在府中临街的地方开出一个小门，圈一片空地出来，单独卖。圈的这个院子，建几间不违制的屋子，就算是平头百姓，也都能住。有富商之流，想要打进官员圈子，最爱买这种小院，周围都是王侯将相，时不时就能留意他们的动向，平时走动也方便。”
何悠悠心想，古人还真是聪明，竟然还能这样？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可知道哪个府里在卖这种宅子？”
“嘿嘿，巧了，我正好知道一家，可以给夫人搭个线。”
“那敢情好啊。不过，价钱如何？怕不是个天价吧？”
小五犹豫了一下，问道：“夫人想花多少钱买？”
“看你说的，我哪儿知道这种宅子的行价？”
“呃……一百两，如何？”小五试探地问道。
“不是……”何悠悠震惊了，“这么便宜？！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小五尴尬地一笑：“嘿嘿，败家子，败家子。他恐怕是别处拉的账太多，周转不过来，所以急着要钱还账。他说不拘多少，给钱就卖的。”
败家子赵长卿，突然感觉耳朵有点痒。
何悠悠可乐坏了：“别说一百两，这样的宅子就算一千两我都能接受。麻烦小五去帮我搭个线，探探虚实。”
“好。”
“我着急要，问问他方不方便今天就过去看宅子。”
“方便，方便，肯定方便。”小五忙不迭地说。
“你怎么知道？”
“……我……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才刚碰见他，他跟我说的，随时欢迎去看房。”
“行，那麻烦小五了，我等你消息。”
“我这就去找他。”
过了晌午，小五果然把那败家子带来了。
这人姓郑，叫郑盛。
看年纪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人倒是很机灵，只是……
他的气质看起来却并不像出自于王侯之家，眉宇间并没有什么傲气。
何悠悠半信半疑地问：“请问您是哪家王侯府里的子嗣？”
对于这种价格很邪门的生意，她内心里还是保持几分警惕。
虽说，介绍人是小五这个旧识，也不能掉以轻心。
“呃……这个宅子都倒腾了好几手了，早就不在原主手里。我也是后来才接手的，并非王侯子嗣。”郑盛回答。
“哦。那我得亲自去看看，再决定买不买。”
“好，夫人尽管看。要不，咱现在就去？”郑盛看起来果然很着急的样子。
何悠悠也巴不得现在去。
一行人坐上马车，往国子监的方向奔去。
到了目的地，下车，何悠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的各个府邸。
这个地方，果然是王侯将相府邸聚集之处。
每一个宅子，建筑都是重檐斗拱，雕梁画栋。
光看大门就不一样。
按《大乾会典》，各个等级的大门装饰分别是：
公侯之家，门用金漆，及兽面摆锡环。
一品、二品，门用绿油，及兽面摆锡环。
三品至五品，门用黑油、摆锡环。
六品至九品，只能用黑门、铁环。
何悠悠看着周围的金漆大门，不禁暗自唏嘘。
他们来看的这个院子，似乎一切都是簇新的。
连院墙，都是新粉刷的样子，纤尘不染，白得刺眼。
里头的房屋，房梁和椽木都是崭新的，连一丝儿灰尘都没有。
“这房子，比我想象的要新得多……”何悠悠喃喃道。
小五：能不新吗？王爷这个封号有多新，这个院子就有多新。
咱们王爷，可是从一得了这个王府，就开始盘算了。
“对，这房子是今年刚翻修的，可不怪新的吗？”叫郑盛的年轻人打着哈哈道。
何悠悠将这院子从前往后看了一遍。
这院子，不仅房屋新，而且造景也很别致。
院中的树木绿植花卉之类，布置得很有诗意。
心里很是满意。
她问郑盛：“你这院子，出价多少能卖？”
郑盛看着她，问：“一百两？”
何悠悠讶然：咋还是个疑问句？他是在问自己的意见吗？
郑盛见她不言语，心里没底，以为她嫌贵：“要不……八十两？”
这厮居然又降了二十两，何悠悠彻底被震惊了。
这房子这么急于出手吗？
这是欠了赌债还是高利贷？
八十两……
就算在冀州，也买不了一个小院子。
“干脆您开个价，您想多少钱买？”
卖家让买家自己出价，还是头一次见。
新鲜。
既然他都这么问了，何悠悠也就不客气：“八十两就八十两吧，什么时候立契？”
郑盛仿佛松了一口气：“咱现在就能立契，看您方便。”
立了契，有了官府的认可，这个买卖就没跑了。
何悠悠怕夜长梦多，不敢耽误，当天就和郑盛一起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妥。
验了契，交了税，把房契拿到手里，心里才感觉踏实。
办完之后，整个人跟做梦似的。
都有点不敢相信。
八十两……
京城，国子监旁边的宅子。
这要是说出去，谁都会以为她在诈骗吧？
从衙门回来的路上，何悠悠悄悄问小五：“郑盛这个人可靠吗？他不会什么时候反悔了，再来把这宅子要回去吧？”
之前她在冀州，可是围观过一个类似的案子。
卖地卖得便宜了，后头反悔，又想打官司赎回来的。
她倒不是个怕事儿的人。
只是，不想打官司，瞎耽误功夫。
小五拍着胸脯保证：“不会不会，夫人尽管放心，这个人我信得过，绝对不会回来找麻烦。”
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