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悠悠笑眯眯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乖巧地答：“赵文祺。”
    很好。
    果然是姓赵的。
    她没有忘记，程廷睿跟她说过，赵是国姓。
    赵长卿，是新皇绕开政事堂，“斜封墨敕”的兵马大都督。
    赵文祺，是他的侄子。
    那么，这一家子，必定都跟皇家脱不了干系。
    她面露难色，向赵长卿道：“含章啊，孩子年纪小，我这里穷乡僻壤的，万一出了什么闪失……”
    “他自己带了随从保护，出了闪失由他们自行负责，和你无关，这点你大可放心。”
    何悠悠点点头。
    出了事对方全责，行。
    “含章啊，乡下地方，都是粗茶淡饭，没什么好东西，饮食上……我怕不适口，委屈了孩子。”
    “无妨，有什么就吃什么，不吃就饿着，不经饿就送他回京城。”
    “那……若是孩子调皮，不小心打坏了我这里的东西……”
    “双倍赔偿。”
    “若是惹我生气了呢？”
    “任打任骂任罚。”
    “真的可以打骂？”
    赵长卿从腰带上解下一物，拍在桌子上。
    啪——
    金灿灿，晃人眼目。
    何悠悠好奇地捡起这件东西，拿在手里细瞧。
    只见这金灿灿的是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敕赐免罪”。
    敕赐免罪金牌。
    何悠悠拿着金牌，看向赵长卿。
    赵长卿没说什么，旁边的赵文祺却瞪圆了眼。
    “叔，你不是吧？你来真的？你连……这个都拿出来了？”
    赵长卿淡淡地看他一眼，向何悠悠道：“此子顽劣，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是非，夫人尽管严厉管教。执此金牌，无人敢怪罪于夫人。”
    何悠悠弯了唇角。
    御赐的免罪金牌啊，呵呵。
    好东西。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她将金牌收进袖子里。
    收了金牌，就代表着收了这孩子。
    晚上这顿饭，倒是比较顺利。
    一来，赵长卿暗地里给赵文祺上了眼药。
    二来，钱管家怕伺候不好，特意找了个小厮，骑着快马，到镇上买了本地上好的卤牛肉。
    卤牛肉凉切摆盘，卷在饼里吃，味道极香。
    就连何悠悠都多吃了半张饼。
    按何悠悠的习惯，吃完晚饭就要遁了。
    对外声称从不熬夜，早早就睡觉。
    而赵长卿则拉着赵文祺回了自己的卧房。
    这房里的床大，叔侄俩晚上就挤在一床。
    两人聊了一会子话，叫人提了热水，洗了澡。
    赵文祺长途奔波，累得狠了，洗完澡后，沾床就睡。
    赵长卿见他睡着，熄了里间的灯。
    外间的暗影里，已有一人默默等了许久。
    “都督。”那人道。
    赵长卿虽是先皇之子，新皇之弟，但他离京时年幼，并未有封号。
    因此，这人只能尊称他的官职。
    按大乾的惯例，皇子满十六岁才能获封，及冠后出宫建府。
    （这个是本书设定。事实上每个朝代都有不同的惯例，比如明朝十岁获封，十五岁建府。唐朝就更早，一岁就可以封王。）
    赵长卿坐在椅子上，拿一个布巾擦头发：“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回都督，属下秦铭，是圣上身边的。”
    赵长卿擦头发的动作一滞。
    大内高手。
    “你来之前，圣上可有让你带口谕给我？”
    “有。圣上让属下转告都督，二皇子执意要留在冀州，就让他留在这里受受苦也好，万不可事事顺着他，饮食起居以寒素为要，最好能让他受些艰辛，体会民间疾苦，磨磨他的性子。”
    赵长卿浅浅笑道：“看来，文祺这孩子在宫里没少折腾，宫里怕是拿他没辙了。”
    这话，秦铭可不敢接。
    二皇子爱折腾，当叔的可以说，他这个当奴才的，不能说。
    静了片刻，赵长卿又道：“清明假后，我要回幽州，只能把文祺留在这里。这事不能不告诉宫里，等会儿我修书一封，你派人送回去。”
    秦铭恭敬道：“都督，圣上有谕，在这里，一切行事都听都督的，无需向他禀报。只要二皇子……性命无忧，您想怎样都成。皇后娘娘也让属下转告都督，说让二皇子在外头多待一阵子，待得越久越好，千万别回去太早，免得她见了头疼。”
    赵长卿默然。
    宫里这是多嫌弃赵文祺？
    爹不疼娘不爱到这种地步了吗？
    “二皇子他在宫里，就真这么惹人烦？”
    秦铭低头弯腰：“属下不敢逾越。”
    不敢说，那就是承认了。
    他这是给何悠悠接了个大麻烦。
    赵长卿顿时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秦铭，这次出来，带钱了吗？”
    秦铭不解：“带了，都督要用钱？”
    “你们一堆人吃住在韩家，好意思不给钱？”
    “是，我明日就把钱给当家主母。不知……给多少钱合适？”
    赵长卿：“以你对二皇子的了解，你觉得给多少钱，别人才愿意留下他？”
    秦铭：“……好像钱没带够。先给一千两吧，剩下的等回京后再送来。”
    二皇子的破坏能力，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好，那就先这样吧，你退下吧。”
    秦铭正要走，突然想起一事，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赵长卿见他迟迟不出，疑惑道：“还有何事？”
    “都督，属下刚才在这院子里里外外巡视了一遍，发现……”
    “有话直说。”
    “发现主母韩夫人她……房中无人。”
    赵长卿眉头紧蹙：“你确定房中无人？”
    “属下耳力胜过常人，在屋外便可听见屋内人的气息。方才我在夫人房外听了许久，确实没有听见任何声息。”
    秦铭这种从小培养起来的大内高手，已是武学界的佼佼者。
    说胜过常人，是极其谦虚的说法。
    赵长卿默然片刻，挥挥手：“好，你去吧。此事不要跟别人提起。”
    “是。”
    秦铭应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门外。
    何悠悠当然不在房里，她在自己的空间里。
    刚刚洗完澡。
    吹干头发，套了一条墨绿色的真丝睡裙，正半卧在沙发上，看这些天来搜集的资料。
    手里拿着支笔，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下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