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管家的脑子顿时如滔滔黄河之水，奔腾狂涌。
混乱啊，纠结啊，不理解啊。
默默地下了楼，找了个阴凉静僻的地方，抓着头发寻思了半晌。
主母她……是个女子。
年纪轻轻地便守寡，确实不容易。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但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主子爷呢？
不告诉？
不敢。
告诉？
更不敢。
钱管家觉得自己太难了，比考举人还难。
唉，索性不再想这件事，先把主母要的花梨木床榻弄来吧。
家具铺子效率很高，过了晌午便把床榻给送来了。
何悠悠特意拉着韩正来参观。
她摸着花梨木上的精美雕花：“不错，不错，这回总算买到个中意的。”
韩文正看她满意，心中也甚是欢欣。
到了傍晚，他辞别何悠悠，就准备回书院去了。
何悠悠用竹篮子装了一筐水果，让他带回书院吃。
送走了韩文正，她心里还牵挂着另一件事。
程廷睿的房子。
她又找了上次那个庄宅牙人，让他推荐一个合适的宅院。
离她住的地方稍微近些，有个三进就差不多了，程廷睿就自己一个人住，不需要大宅子。
里面布置得最好清雅一些。
程廷睿那人有些书生气，爱清雅脱俗的东西。
那庄宅牙人听她这么一说：“嘿，巧了，您家隔壁的宅子，就非常清雅幽静。它的前主人也是个饱学文雅之士，院子虽不大，却特意设了个雅园，摆放了奇石，种植了修竹。”
何悠悠问道：“就是东边那座有花园的宅子？”
“正是。”
何悠悠在庄宅牙人带领下，去参观了那套宅子。
宅子和何悠悠这边一样，都是三进三出。
只是，这座宅子却并没有一味修建屋舍，而是划出了一个很大面积的花园。
里头种了几丛修竹，两三棵迎春花。
挨着书房，还有一株老梅。
梅树枝子横在小轩窗前，犹如一幅绝美的梅花写意图。
这个味儿对了！
何悠悠一进这园子，立刻能感觉出来，这个园子的气质和程廷睿是相衬的。
又跟牙人一打听，才知道，这宅子的前主人以前是在冀州做个小官，后来升迁到京城，去做京官去了。
嗯，升迁了，也是个吉利的兆头。
买它买它买它！
但是精明如何悠悠，断不会轻易就泄露她的急迫。
买什么都要货比三家，她不能急。
装腔作势地挑了几个小毛病，比如厨房太小啊之类，便催着牙人去看下一家。
庄宅牙人带着她去看了其他几处。
几处宅子，一一看完，何悠悠表现出来的样子，没有一处满意的。
这里也摇头，那里也不称心。
上次买那座进士宅，何悠悠没有落脚之处，再加上进士宅第意头好，急着要，便没怎么压价。
这次她不是自己住，就不急。
况且，这座宅子也不是毫无槽点。
这么久没有脱手，就是因为花园太大，拖家带口的人家考虑房间不够多，不愿买。
她不急，牙人可急了，生怕到手的生意黄了。
价钱上就降了些，何悠悠顺利又买下了隔壁的这座宅子。
她让钱管家派了几个人过去打扫干净，添置了些必要的家具摆设。
家居用品也配置齐全。
一切收拾稳妥，给清闲茶坊送了个消息，让程廷睿直接拎包入住。
程廷睿也不客气，很快住了进来。
白天便来何悠悠的办公室里坐，聊聊生意上的事。
这次，他带来了让何悠悠很是惊喜的消息：优瑞堂和乌桓国二王子的合作，竟然已经开始了。
不需要查克钦自己带着货物来交易，他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府里，优瑞堂便能将他需要的货物送过去。
除了正常的交易酬劳外，查克钦还要负责出一队卫士，保护优瑞堂商队的安全。
何悠悠将这个戏称为“乌桓国护航任务”。
有了查克钦这个固定的大客户，优瑞堂再也不用到处找散客生意。
不过，因为乌桓国此时内部比较分裂，政局不稳，程廷睿暂时还没有在乌桓国开设门面，建立分号的想法。
他怕万一开了，会有查克钦的政敌从中作梗。
因此，目前只安排了商队，根据情势变化，徐徐图之。
何悠悠暗赞，程二当家是个稳妥人。
不贪功，不冒进。
“查克钦任重而道远啊。”何悠悠道，“乌桓国最大的问题，是还没有建立起一个有效的文官政府。”
程廷睿听了这话，眼眸倏然向她望过来：“韩夫人请细说。”
“‘马上得天下，安能马上治天下？’治理国家，靠的是各项政治制度，靠的是优抚感召争取民心，而不是武力压制。”
程廷睿的脸上现出深思之色，看何悠悠的目光愈发深邃：“夫人真知灼见。”
“呵呵，没啥没啥。”何悠悠打个哈哈。
她能有这个真知灼见，是因为她来自于一个知识爆炸的时代，但凡稍微愿意了解点历史知识，都能知道。
历史上的蛮夷之地接受中原政府的同化和治理，根本原因就是这种倡导“文治”的文明的治理和统治能让当地变得更好，整体优势大于落后的蛮夷统治。
而游牧民族入关后，也必然是废弃原有的军事贵族制，使用文官来稳定和巩固自己的统治。
武力的核心是压制。
而文治的核心，则是造福百姓，为黔首谋利益。
查克钦若想稳定住自己的地位，争取民心，就需要借鉴中原地区的文治，为自己管理下的人民谋取最大的利益。
两人正在聊着，突然钱管家进来禀报。
“郭大娘来了。”
何悠悠想了三秒钟，才想起这个郭大娘是谁。
哦，是那个喜欢八卦的妇人。
她今天来，是把事情办好了？
“让她上来吧。”
程廷睿目光闪动：“是否需要我回避一下？”
何悠悠毫不在意：“完全没必要。”
她让郭大娘做的事，不必避着程廷睿。
她屋里有陌生男子，也完全不在乎会不会被别人看见。
程廷睿见她不需要自己避让，便多问了一句：“郭大娘是何人？”
“是我的数据调查员。”何悠悠笑道。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数据调查员是什么”，程廷睿便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响起。
接着，郭大娘那满面春风的笑容就明晃晃的出现在他眼前。
她的眼睛在程廷睿脸上打了一个转，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