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廷睿语气颇为笃定地道：“不是辽东，便是津海。出那东西的地方，这是离冀州最近的两个。而且，从这两个地方过来的官道上，途径的关卡不多，不易泄露行藏。”
何悠悠露出颇为欣赏的神情，点头：“不错，正是辽东。”
“辽东贩运到冀州，孤身犯险，有勇。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有谋。”
“还有一点。”何悠悠补了一句，“他能如此以身犯险，是因为家中有重病的老母，急需延医请药。”
“孝心可嘉，说明此人立身颇正。”
何悠悠笑着道：“那么，程二公子，所谓‘得人者昌’。这样的人才，你感不感兴趣呢？”
程廷睿拱手道：“多谢韩夫人慧眼识人，并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程某，还望告知此人的落脚之地，程某要去亲自寻访。”
“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这个问题出乎程廷睿意料之外，也在他意料之中。
这个韩夫人看上去狡黠无比，会这么热心的帮助自己，必有所图。
“程某可奉上重金酬谢。”
“重金？”何悠悠又笑，“你有钱吗？筹建商队的钱凑齐了吗？”
程廷睿默然无语。
那日从赵长卿口中，何悠悠已得知程家人是怎样的一群吸血鬼。
程廷睿就算是赚了亿万，最终能落入自己口袋里的，估计也没多少。
而且，他也不敢动程家账面上的钱。
程家上千口人盯着，家规防着，他从账上多支走一文钱，也会马上有人报告给族长，最后面临的就是全族的指责。
说不定还有谣言和谩骂。
程廷睿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缺钱。
“那么，韩夫人想让鄙人如何酬谢？”
“我要入股。”
程廷睿眼神微动：“韩夫人想入多少股？”
何悠悠抿了口茶：“先投一万两，做你的启动资金。”
这就是给初创企业的天使轮投资。
“好。”程廷睿也不犹豫，“那么夫人打算何时订立契约？”
何悠悠放下茶杯：“我们先来谈一下几个重要的问题，比如出资比例、利润分配、债务承担、退出条件，这些都谈妥之后，再来订立契约。”
“如此甚好，很是稳妥。”程廷睿赞同道。
“不过今晚我要陪家人看灯，没有时间深聊。我把萧千山的住处给你，你先去联系这个人。明日你在清闲茶坊等我，我自去和你详细商议。”
“好，程某恭候夫人。”
热闹的街道上，人潮汹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莫不欢天喜地，游街玩耍。
两旁的楼阁，挂满各式彩灯。
街上又立了十几个灯架，树立起各种巨大的造型灯笼。
灯光辉映下，两个面容出色的男子在路边流连。
一个二十来岁，一个十几岁。
正是赵长卿和韩文正。
韩文正停在一个摊位前，入神地看着摊上的各色首饰。
这些首饰一个个镶珠点翠，精美无比。
他挨个看了一圈，相中了一套镶嵌着白色玉石的银首饰。
造型精致，颜色素雅。
问了价，却又放下了。
这套首饰，竟要价二十两。
他今天全身上下，零零总总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
“喜欢这个？”赵长卿问道。
韩文正点点头。
“母亲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只簪了一根木簪子。虽说是服孝期间，不可装扮，但简素的首饰，还是戴得。这套白玉银饰，我看着很好，很是衬她，可惜今日囊中羞涩，却是买不了了。”
赵长卿伸手从钱袋中掏出二十两的银锭，塞在他手里：“孝心可嘉，这钱我来出。”
“这……”韩文正托着那锭银子，连连摆手，“世叔，不可。”
赵长卿知道他心里有顾虑：“那就当是借的，以后有了再还我。”
程廷睿付了茶钱，两人一同下楼。
出了客栈门，何悠悠却呆住。
赵长卿和韩文正竟在门口等她。
而此时赵长卿眼里的，却是何悠悠和程廷睿相携而出。
两人身上穿的都是狐狸毛的外裳，男的俊雅，女的清丽，显得无比合衬。
“你们怎么还在？”何悠悠讶异地问道，“不是说去逛街赏灯了吗？”
韩正笑道：“母亲，我们走了一会儿，怕走远了，你找不到，便又回头来等你。”
一旁的程廷睿不再逗留，此时向何悠悠告别：“韩夫人，明日再会。”
说罢，又向赵长卿拱一拱手，便径自去了。
白衣渐渐隐没在灯影里，不见踪迹。
韩文正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母亲，我今日买了一个礼物给你，你且收着，等回房再看。”
何悠悠笑着摸摸他的头：“谢谢阿狸。”
接着便将锦盒塞进了空间。
三人沿着街道向下，一路玩赏。
遇到各色小吃，何悠悠便挨个尝了一遍。
韩文正果如他之前所说，掏钱请客，拿着自己的荷包，当散财童子。
一会儿给何悠悠买个糖葫芦，一会儿买个炸豆腐。
何悠悠来者不拒。
三人边走边吃，不亦乐乎。
路上遇到一个相士摊子。
摊子上铺着半幅门帘，摊子后竖起一竿招牌。
韩文正年纪轻，好奇心重，看见门帘上有字，便念了出来：“麻衣神相，心诚则灵。”
面容清癯的相士喊住他们：“这位相公，这位夫人和小少爷，你们一家来相个面吧。”
何悠悠看着他摊子上的招牌——铁口直断李半仙，笑得不怀好意。
“我说李半仙，你看你自己把自己招牌砸了吧？”何悠悠指着赵长卿，“我们可不是一家子，我和这人不熟。”
说罢，一边往前走，一边笑道：“哈哈，这些看相的都是大忽悠，骗人的，连我们仨不是一家人都看不出来，可见并不是半仙。”
赵长卿负着手，不说话。
遇到人流量大，摩肩接踵的时候，赵长卿一手一个，扯住两人的衣袖，以免走散。
一路跟着汹涌的人群，来到城中某处，一座桥上。
桥下有拱形桥洞，桥边有高大的柳树。
深冬时节，还未发芽，只余下一根根铜丝般的枝条，极尽苍凉。
“正月十五的月亮真圆啊。”何悠悠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