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笙用打湿的毛巾将傅偃脸上的血污慢慢清理干净，一张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的面容显了出来。
    傅偃此时还带着少年的稚气。
    沈沐笙见过几面成年的傅偃，那时候傅偃已经成为天山门实力最强的弟子。
    而且因为样貌俊朗，实力不凡，他饱受各大门派女弟子的青睐。
    不过傅偃对女弟子们十分冷淡，还被人误认为修的无情道。
    这些事儿是她悄悄从其他人那里打听来的，傅偃在天山门修炼的那些年，沈沐笙总共去看他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那时沉迷于享受生活的沈沐笙也没料到傅偃会给自己捅这么大的篓子。
    昏迷中的傅偃眉头紧皱，不安稳地扯动了身上的伤口。
    沈沐笙连忙按住了乱动的傅偃，低声威胁：“再乱动，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了百了。”
    沈沐笙是真想过直接杀了傅偃，这样就没有接下来的麻烦了。
    可惜，系统不让。
    系统说剧情已经改变过一次并且崩盘，沈沐笙最好不要杀了傅偃，要不然最后再崩，这个位面就没救了。
    沈沐笙只好认命，不过她想了一个解决办法。
    傅偃变成反派魔尊的原因有二，一是他的身份是半人半魔，本来就和人不对付。
    二是他年少时受了太多苦，而上一轮沈沐笙没有解开他心里的疙瘩就把他甩给天山门了，保不齐傅偃还记着仇恨呢。
    这一次，沈沐笙打算将傅偃进化成反派的路彻底切断！
    沈沐笙以为天山门定能将傅偃培养成一个好人才将他送进宗门修炼，结果给她任务都搞砸了。
    现在来看天山门也不过如此，所以这次她要亲自看着傅偃，好好教他点正确的核心价值观。
    打定了主意，沈沐笙继续低头给傅偃手臂上的伤口涂药。
    奇怪了，沈沐笙已经将治疗的药给傅偃灌下了半天，按理说也该醒了。
    沈沐笙抬头一看，傅偃正一声不吭地红着眼瞪着她呢。
    猩红的眼睛像是饿急的野狼。
    沈沐笙收回手，“你怎么不出声呢！你吓我一跳。”
    见傅偃还是没有反应，她连忙用手在傅偃眼前摆了摆，低声道：“坏了，不会给他治傻了吧。”
    趁着那个医修还没跑远，她要让他赔钱！花了她一块上好的灵石呢！
    “别走！”
    喑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急促。
    沈沐笙身子还没离开床榻就被傅偃一把搂进了怀里。苏醒的傅偃完全不顾身上的伤，死死抱住面前的人。
    “你……怎么了？”
    在沈沐笙看不见的地方，傅偃的眼底升上一道黑气，夹杂着血红，十分骇人。
    “别怕，你已经逃出来了。”
    沈沐笙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只当他还没从惧怕中缓过神来。
    傅偃的肩膀很宽，搂住沈沐笙之后几乎将她完全包住。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快喘不上气来了。”
    沈沐笙只感觉傅偃的劲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她揉进血骨之中。
    傅偃完全没有听清沈沐笙在说什么，或者说沈沐笙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这是梦，他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梳妆台上的铜镜，倒映着相拥在一起的身影。
    少年的脸紧紧埋在她的颈肩，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的气味。
    而当傅偃血红的眼瞥见铜镜中的年少的面庞时，他愣住了。
    他竟然回到了这里，他和沈沐笙的初见。
    少年傅偃或者说来自未来的魔尊傅偃，此时嘴角咧出一个疯魔般的笑。
    他回来了。
    天山门最有前途的弟子傅偃在目睹神女陨落后，彻底疯了。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顺着沈沐笙的心，做一个光明磊落，善良正直的好人，她就会要他。
    得道飞升后，他就能永远和沈沐笙在一起了。
    可惜他藏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在天山门刻苦修炼，如她所愿做一个正道之人，到头来还是换来了沈沐笙的离开。
    神女陨落，傅偃堕魔，人间劫难再起。
    傅偃走遍了四海八荒只为寻找让她回来的法子，但是全都失败了。
    执念让傅偃产生了心魔。
    既然沈沐笙眼中只有正道，只有苍生，那么他就屠了正道，毁了苍生。
    他不信沈沐笙能抛下她心心念念守护的苍生。
    恨他也好，杀他也罢，他只想要沈沐笙能看看他，但是沈沐笙竟然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疯了，彻底疯了。
    而现在老天给了他这样一个从头再来机会。
    傅偃感受着怀中人的心跳和温度，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沈沐笙离开他。
    对于少年傅偃来说可能是妄想，可现在他是魔尊傅偃。
    沈沐笙费力地将傅偃扒拉开，一头雾水。
    上一轮他没这么大的反应啊？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给吓傻了？
    “傅偃，你已经没有危险了。我是上天派来救你的神仙，我会保护你的。”
    沈沐笙学着话本子里骗小孩的话，郑重其事的承诺。
    她的双眼如此真诚，红唇微张，担忧的神情无比真实。
    如同前世。
    傅偃眼底的黑气在看向沈沐笙之前就消失不见，他掩下那些秘密，再次扮起了弱小的少年傅偃。
    见傅偃害怕的神情，沈沐笙没有察觉异常。
    “喝点水吧。”
    沈沐笙起身将茶杯中的热水倒出。
    傅偃的眼神一直黏在沈沐笙的身上，像是要把她盯出个洞来。
    润了润干涸的嘴唇，少年才有了些活气，说话也不那样沙哑了。
    “多谢上神救命之恩，傅偃愿以命相报。”
    傅偃作势就要起身，二话不说将体内的魔丹取出。
    “这东西，那个魔修想要但不敢强取。如今我自愿将它送给上神。”
    看着眼前带着血的魔丹，和傅偃殷切的神情，沈沐笙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记得当初即便她救下了他，傅偃也没有这么快对她产生信任。
    傅偃自小经历过太多的苦难，不论是傅家人还是其他人都欺辱傅偃，这让傅偃早就抛弃了对人产生信任，
    怎么这次？
    沈沐笙面露不喜，久久没有接下少年手中的魔丹。
    傅偃的眼底顿时染上一抹魔气，身上压抑的力量也即将维持不下伪装。
    她……厌恶自己。
    沈沐笙将茶杯放下，背身对着傅偃。
    而傅偃因她的这一举动，顿时气息不稳。
    她要将自己抛下。
    心中这个猜测一出现，那些藏在暗处的情绪彻底失控。
    心魔趁机而上，把她藏起来，只要天下只有你们二人，她就只属于你了。
    手中的魔丹孤零零地躺在手心，傅偃低着头现在满脑子的“她果然厌弃自己”“把她藏起来”
    “傅偃。”
    沈沐笙垂于腰间的长发微微晃动，白衣之上的暗银色绣文如流光闪耀。
    她的眉头微蹙，将手与傅偃攥着魔丹的手放在一起。
    纤细修长的手指慢慢打开，一簇散着寒气的如火苗般跳动的白色神魂跃然掌上。
    傅偃听见沈沐笙轻声说。
    “暂时分你一簇神魂，疗养魔丹。不要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