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伸手接住了她。
    不对，是接住了她手里的书，《平凡的世界》。
    彼时夏意甚浓，热气从地面蒸腾而上，发散在她微颤的裙摆。
    傅海棠看着对面那个白皙的，鼻尖渗出细细汗珠的人。拧了拧眉，不屑：“腿这么短，跑这么快，赶着投胎换个长腿呢？”
    他声音又沉又稳，缓缓地流淌在这个炎热的夏日。
    宋未雨后退半步，站稳了才抬眼去看声音的主人。那人正一只手抓着她的书，双眼微眯，高高在上睨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和傅海棠对视。
    他身在墙影下，眼眸深邃莫测，眉宇间自带贵气，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整整高出她一个头，怪不得说她腿短。
    他生的实在好看，她傻愣愣地看着。
    “看什么呢，看眼里拔不出来了。”
    男人又稍稍歪头，垂眸去看她的书名，不经意地勾唇笑了笑。
    这一笑，让长相文雅贵气的脸，瞬间弥了层痞戾，尤其是那上挑的眼尾，轻佻极了。
    搭着这身精良的衬衣，她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她惹不起的人。
    “对不起，我跑得太快了。”
    “跑的太快？怎么，我还得夸夸你？”
    傅海棠笑得更混，打量着面前这个站在阳光下，跑得面色微微粉红，怒瞪着桃花眼的女学生。
    跑得快，长得也好看。
    他的视线从她额边微湿的碎发，转移到自己胸前的衬衣，灰色的布料沾了她脸上零星的汗水，格外显眼。
    “对不起，我、我、我把您的衬衣弄脏了，我帮您洗，洗干净了再送给您。”
    傅海棠嗤笑一声，“我、我、我现在脱给你，然后光、光、光着走大街上？啧，你心思挺歹毒啊…”
    “……”
    宋未雨被他这套说辞驳地说不上话，又羞又愤。
    “先生，那您说怎么办？我会补偿的。要不然我赔您钱吧，您可以送去洗洗。”
    说着，她手伸进裙子口袋掏钱，抓出一小把零钱，伸到他面前。
    傅海棠站直了身子，舌尖舔了舔腮边。望着她白嫩嫩的手心，不止有零钱，还有亮莹莹的细汗。
    “你知道我是谁么？”
    “不、不知道”
    不管你是谁，衬衣没坏，只沾了些汗，洗洗就行。这些钱足够了。
    她弯弯的眉毛一皱，黑亮的眼珠转了一圈，想:难道是故意等在这碰瓷的？
    “钱，不够。”他眼角含着戏谑，说得干净利落。
    果然是碰瓷的。她有些急，瞪着圆溜溜的眼打算理论。
    可这男人没等她开口，就伸手开始脱衬衣，修长的手捻着贝扣，没几秒就把衣服脱了。
    往她举着零钱的手上一扔:“洗去吧。”
    宋未雨语塞，红着脸呆呆站在炙热的阳光下暴晒。
    往前走两步就是凉快的墙影，可男人裸着精壮的上身站在那里，她不敢往前走。
    “书给我了，拿衬衣来换。”他说完，懒得再看她一眼，把书往后一扔。
    他身后不知何时窜出个190的‘装甲机’，一下子接住了那本书。
    “咱走吧傅哥，你干嘛跟她磨叽这么久？李赫他们在酒吧等咱呢，去晚了又得被灌。”
    “可是这书里……”
    她不想给他那本书，这是她排了好久才买到的。里面还夹着一枚很重要的书签。
    可男人没再看她一眼，寡淡的脸色满是傲慢，直接迈腿走进了不远处的车里。
    她还没问他是谁，怎么还衬衣呢？
    两人错身。
    她拿着他的衬衣，从阳光走向阴影；他带着她的书，从阴影走进光亮。
    或许结局那时就注定了。宋未雨这才反应过来，他今天说的那句“看什么呢，看眼里拔不出来了。”
    这是30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说的话。
    一句开头，一句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