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忧偏头盯着艾莉，轻声开口，“你们的求生欲望，还挺强的。”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们，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吗？”不经意抬眼，对上男人直勾勾的目光。
一头银金色长发扎在脑后，面色冷凌，风拂发舞，领口上方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玫瑰花上方是一枚银色的长寿花胸针，在日光下泛着冰冷的银光。
眼里的情绪太复杂，像是恨，像是释怀，但更多的却像是解脱。
宁忧眉头轻蹙着别开头，触及到身侧悬浮着生死簿，心中有些犹豫。
艾莉像是疯了一样大笑起来，眼泪和痛苦的情绪在脸上流露，“你不愿拯救我们。”
艾莉的眼神慢慢变冷，双手放在把手上往后退去，阴恻恻道：“你不愿，那你就去死，我们自己会自救。”
“克洛夫，杀了他。”艾尔握紧权杖的手在发抖，说出这句话时，身体不自觉往后退去。
代表着各个势力的领头人站起身，他们脸上带着仇视，皆已拿上了武器慢慢逼近宁忧。
奥丁罗和塞西尔站在原地没动，一双深邃的眸子沉寂的厉害。
唯有索尔雷怖和闻故站在宁忧身边，连带着布兰奇也是。
索尔雷怖冷哼道：“想杀宁忧，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艾莉毫无情绪的双眼盯着索尔雷怖和闻故，嗓音轻然，“维护他，就是和整个大陆作对。”
“那又如何？”闻故不动如山，腰杆挺直站在宁忧身前，挡住了他半边身子。
索尔雷怖站在另外一边，前边站着布兰奇，三人硬是把宁忧给挡在身后，谁也伤害不了他。
闻故微微勾唇，狭长的眸子满是笑意，“今天有我们在，谁也别想伤害他。如果你们想成为我的同伙，我可以成全你们。”
“如果你们想尝试一下被大海淹没的滋味，我也可以成全你们。”布兰奇懒洋洋开口。
索尔雷怖嗤笑一声，“如果你们想提前被火焰燃烧着去往地狱，我可以让你们先试一试。”
三个人都没怎么露过面，但三个人名声一直在艾欧大陆上流传。
脾气暴躁的焰龙，深不可测的海妖，没有弱点的永生者。
场面凝滞下来，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动。
狼人离去，吸血鬼始祖也离去，蛇人族也离去，这大殿里。
能和他们抗衡的人，少之又少。
虽然能打，但要费些时间。
一时之间，谁也没敢动弹。
艾莉目光冷沉，心里的仇恨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疯狂滋生，连带着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你提醒了我，我还真以为你是神，却没想到到了最后，你也只是个凡人。”艾莉疯了一样笑起来，面色病态，“一个凡人，杀了就杀了。这个世界里，死去的人还少吗？”
“克洛夫，杀了他。”艾莉直接下达命令，僵持不下的场面再度因为这句话而动荡起来。
宁忧盯着三人的背影，伸手拍了拍索尔雷怖的肩膀，“索尔，你怕死吗？”
索尔雷怖想也没想就回答，“死有什么可怕的？但你别忘了，在我的墓碑前种满白色蔷薇花，我很喜欢。”
布兰奇回头望去，眼里满是促狭，“我喜欢陆地，你下次别把我关在深海里了。深海里看不见光，黑漆漆一片。”
闻故往后拉住他的手，一脸的温柔，“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经历那些，你下次别让我失去父母了，也别让我痛苦了。”
闻故垂眸，“如果可以的话，直接杀了我吧。”
直接死亡，也总比痛苦的活着好。
宁忧略微有些头疼，哼笑一声，“我只是执笔写了下去，可经历的一切早就没有按照我的设定发展。你们经历什么，面对什么，什么结局，都已经脱离了掌控。”
“这可不能怪在我的头上，我可没打算让书里的世界活过来。”
索尔雷怖和布兰奇率先冲出去和众人打起来，只留下闻故还在。
闻故捏了捏他的手指，扬唇一笑，“我知道你有底牌，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但我没想到，还真是出乎意料。”
“是挺出乎意料的，怎么杀都杀不死你，但我心里有个计划，不知道吸血鬼先生怕不怕？”宁忧对上他的目光，含笑道。
闻故呼吸一滞，淡笑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不会怪你，也不会怨你，更不会恨你。”
就像宁忧所说的那样，世界运转早就觉醒了自主意识，脱离了掌控，无人能控制。
他只是打下了草稿，其他的和他没有关系。
☆
乌云像是筛子撒下束束金光，藏在地狱之火里的恶魔在金光下成为齑粉，风吹就散。
艾尔瞪大眼睛，握紧权杖的手骤然一紧，“那，那是什么？那是圣光！”
缠斗在一起的人保持着姿势扭头看去，那金光耀眼又温暖，让人不由自主想去追随。
艾莉颤巍巍扶着把手挣扎着起身，却徒劳无功跌坐回原位。
闻故眉头一蹙，瞳孔里都被那无处不在的金光给占据着，“这是什么？”
宁忧噙着笑，轻声道：“没听到他们说吗？这是圣光啊，拯救你们的圣光。”
闻故哑口无言，不论是真是假，有了圣光，那艾欧大陆就会得救了。
“我们有了自己的神，有了自己圣子，有了自己的圣光。”艾尔猛然转头盯着宁忧，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轻轻开口，“我们不需要你了，所以你去死吧。”
立在地上的权杖横握在手中对准宁忧，从权杖上的那颗宝石里发出刺眼的光来，光华照耀如同昼日降临。
所有人都被这光刺到睁不开眼，宁忧抬起左手挡住刺眼的白光，眸子半眯。
闻故下意识转身挡住他的视线，低头看去只看到平静的面容。
嗓音微涩，闻故捏紧他的胳膊，“别怕，我带你离开这里，去我们的城堡，谁也不会伤害到你。”
“这个地方我呆腻了。”宁忧微微仰头，右手却攥紧了那本生死簿。
嘈杂的喧嚣近在耳侧，嗓音轻到风吹就散，踪迹难寻。
闻故仿佛出现了幻听，嘴唇蠕动嘴唇张合，“什，什么？”
“我刚刚说有个办法或许能杀死你，吸血鬼先生会害怕吗？”宁忧扬唇，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如同一颗毒药，笑容满面风华正茂。
体内属于龙的特征正在显现，龙角和龙尾出现在头顶和身后，而右手掌心里也窜出了火苗，正在燃烧着那本决定光和暗的生死簿。
闻故颤抖着手握住他的龙角，浅显的眼里好似蒙了层水雾，周身冷到没了知觉，全身麻木。
“你……”闻故张了张嘴，苦涩道：“我把你变成我的同类，我认清了心意后就一直在试着挽回这个过错，可你还是很讨厌我。”
闻故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感受到了火焰的温度，就来自于正前方。
宁忧的手好像握住什么东西，火焰的温度是从那个地方传出来的。
宁忧直直望进他的双眼，弯唇笑道：“是啊，从你吸了我的血后，我就一直很讨厌你。”
被吸血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牙齿嵌进皮肤的时候，好像被针扎进，感受到身体里失去了东西。
闻故低头，松开握住胳膊的手，双手搂住他的腰紧紧抱在怀里，在耳边轻语，“宁忧，吸血鬼先生不怕死，毕竟这么活着也不是吸血鬼先生想要的。”
“可吸血鬼先生爱上你了，吸血鬼先生可以把软肋交到你的手中。”
“吸血鬼先生什么都不怕，可吸血鬼先生害怕失去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狼狈的，气急败坏的，笑语晏晏的，淡然一笑的，所有的过往如同潮水般涌进脑海。
闻故闭上眼睛，遮盖住深沉的情绪和窒息，心脏传来撕裂的疼痛，“如果你看到一个满是红玫瑰的地方，就代表着我。”
宁忧无动于衷，任由闻故抱着他。
抬起头直视大殿里的混乱，漠然的双眼盯着预言家艾莉，“其实我很讨厌别人逼迫我，越是想要我做什么，我就越是不想做。”
“你们唯一错的一个点，就是认为我是救世主。”
“我生来凉薄，我视生命为水滴，水滴会在太阳升空时化为乌有。”
“世界觉醒意识，你们觉醒意识。”
“可这个世界拉我进来，可不是来救你们的，也不是来帮你们擦屁股的。”
宁忧说一句，艾莉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她能看到宁忧手上的那本生死簿，而此时那掌心里大火燃烧起来，生死簿已然开始卷了起来，有些已经成为了灰烬。
“世界之书……”艾莉神色大变，尖叫一声，“你不能毁了世界之书，你不能毁了世界之书……”
轰隆——
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宛若天塌了下来，穿过层层乌云的金光正在散去。
而地狱之火也在渐渐熄灭，世界失去了颜色，巨大的黑幕渐渐侵蚀着这片天地。
圣殿在剧烈地摇晃，仿佛下一刻就会坍塌。
极为冷淡的声音响彻每一个人的耳膜，冷漠无情，“既是我创造的世界，那我就有权处理，我是你们的创世神。”
“吸血鬼先生，突然有些舍不得你了。”宁忧笑吟吟低头，在闻故的脖侧咬了一口。
语调含糊但莫名带着几分温柔缠绻，还有几分怜惜和愧疚。
这大概是闻故和他一起走了那么久，唯一一次收到的半分情意。
失去意识的刹那，他听到了告别。
“再见。”
再也不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