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一共三个人在那里忙碌。
    苏阿婆帮林阿公打下手，陈文止帮忙清理着厨房。
    林阿公让他去歇着，孩子好不容易来一次，咋能跟着干活嘞。
    陈文止是个闲不住的，一再坚持，林阿公也只好同意。
    “叩叩叩！”
    正值忙碌间，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厨房三人似乎没听见。
    苏木估摸着是林木槿回来了，便过去开门。
    “吱呀。”
    随着门开，苏木和门外的人都顿了一下。
    林木槿仔细打量着门内又高又壮的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苏木也是，她同样觉得门外人有些眼熟。
    “呦，是木槿回来啦，快进来呀！”苏阿婆见苏木站在门口，想着应该是林木槿回来了，也过来迎接。
    苏木身子一侧，腾出位置，让外面人进来。
    林木槿并没有说话，只同两人点了下头，然后提着一篮子水果走进来。
    苏木眉毛一挑，这么高冷的吗？
    阿婆怕苏木误会，特地小声在她耳边解释着，“她是个不善言谈的孩子，其实人可好了，你看，知道你们来，还惦记着买水果呢。”
    苏木颔首，她倒是能看出来一些，刚开门时，那人的手紧紧地攥着筐子提手，感觉快要把提手捏断了。
    她身边就有个不善言辞的，当然一眼能看出来…
    随着林木槿进门没多久，饭菜被陆续端上桌。
    林木槿也把洗好的水果端过去，途中她又望了苏木一眼，而后眉头轻蹙。
    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觉得莫名熟悉，翻遍了脑海，却又找不到对应的脸，真是奇怪。
    晃神间，林木槿就要走到茶几边。
    她一直心不在焉的，并没有留意到脚下，一不小心绊在了小椅子上。
    “啊！”林木槿身体倾斜，眼见着就要扑到茶几上。
    这个时间，苏阿婆和林阿公刚坐在小椅子上，位置又在林木槿的对面，吓得立马站起身，却又什么都来不及。
    陈文止就更别提了，他体能方面很差，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苏木眼疾手快，一把薅住她衣服的后领子。
    林木槿只觉呼吸一滞，身体瞬间直立起来。
    反应过来是苏木帮忙，她就算再不善言辞，也没有吝啬自己的感谢，“谢谢。”
    后者一摆手，语气懒散，“不算事！”
    一句熟悉的回答，让林木槿一怔。
    也让她的记忆在霎时间回到了六年前……
    彼时她二十岁。
    那时的阿公是村中赤脚大夫，村里有人受了严重的伤，需要去市医院治疗。
    当时那人生命垂危，情况很紧急，阿公担心病人路上有什么家属应付不来的突发状况，遂跟着一起去了。
    而她继续在家中忙着采草药。
    次日，伤者的亲人和大队长找来说几人走的匆忙，钱不一定带够，他们凑了些钱，想找人帮忙送过去。
    也是赶巧了，事情发生那会儿正好是秋收，大家都忙得不行，根本没有空闲时间。
    商量之下，只能由她来送。
    镇里去县城需要坐长途汽车，这车她以前和阿公坐过几次，不算陌生。
    因为熟悉，以至于有些大意。
    直到身侧传来一声哀嚎，她才知道，竟有人想偷她放在裤子口袋里的钱。
    慌忙站起身，只见一名高大的男子几下将小偷制服。
    不仅如此，还把小偷的‘工具’顺着窗户扔到外面草丛里。
    车子驶过几里地，车门打开，小偷被他一脚踹了下去。
    小偷不仅没了‘工具’，还被扔在荒郊野岭，只得跟在汽车后面狼哭鬼嚎……
    她也才缓过神，同那人说谢谢。
    他也是这样随意地回了句，‘不算事’。
    ……
    现在‘他’变成‘她’，倒是让林木槿诧异了一瞬，难怪她一直想不起来是谁，原来从最开始她就认错了那人的性别。
    想到以前，林木槿轻轻颔首道：“是你。”
    苏木一脸疑惑，“孩子你说啥呢？”
    其他三人也是一脸迷惑，咋就伸手接个人的工夫，整这出了。
    罕见地，林木槿话语间有些急促，“你不记得我了吗？”
    想了想，她又提醒着，“县城汽车，小偷。”
    两个关键词让苏木恍然大悟，点头回应，“哦，想起来了。”
    见她承认，林木槿惯常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想到又见面了。”
    苏木接话，“是捏，哪曾想一下变姊妹了。”
    从两人的谈话中，苏阿婆也听出些苗头来，问道：“苏木，你俩以前见过？”
    “嗯，在隔壁镇去往县城的汽车上。”
    苏木说完这句话才回过味来，“既然能坐同一辆去县城的汽车，不就说明……”
    她的话没能说完，阿婆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苏阿婆哭得很伤心，她哽咽的声音是那么的苦涩，仿佛在黄连水里泡过似的。
    “阿冉……”林阿公的话音也跟着颤抖，眼圈通红，泪水蓄满了眼眶。
    “林园！”
    苏阿婆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她已经顾不上小辈们是否在场，只想跟随心的感受，紧紧拥住他。
    两人重逢有月余，可苏阿婆的心里一直像有根刺似的，从来没有问过林阿公以前的住址。
    她只知道他是后来搬去市区，却不知从哪里搬过去的。
    因为她不敢问，她怕问了后，答案是她承受不住的……
    而现在，通过小辈们的谈话，能听出两人以前居住的地方距离很近。
    四十多年了，明明这么近，他们却没有遇见彼此……
    一时间，遗憾和伤心纷纷而至，让阿婆喘不上来气，却又对彼此的执着所动容。
    苏阿婆想，既然能在活着的时候相遇，说明他们还是有缘分的……
    站在旁边的三位年轻人不禁被两位老人的这份感情感动。
    四十多年啊，一万多个日日夜夜。
    一个人又能有几个四十年呢。
    而他们却用这漫长的时间去等待。
    幸好，在他们的晚年生活里，都有了彼此的陪伴。
    苏阿婆和林阿公拥抱了好久。
    久到苏木站不住了，跟旁边两人鸟悄儿摆着手，小声道：“让他们抱，咱们先吃。”
    “啪！”
    苏阿婆和林阿公的拥抱，以苏木挨一巴掌结束了。
    虽说有点疼，但苏木很高兴。
    因为终于能吃饭喽，快饿死她了！
    你说两位老人都那岁数了，还扯这些虚的干啥。
    有那工夫不如趁着身体还算硬朗，多去床上‘抱抱’，不然再过两年，也就是想想……
    “啪！”
    似是能从苏木表情中看出她脑里的废料，苏阿婆没有手软，又是一巴掌呼上去。
    很好，苏木彻底安静了，脑袋里也成了一团浆糊。
    自这次小聚后，苏木又得好长一段时间看不见阿婆和林阿公了。
    这次他们决定回去乡下，阿婆说去林阿公住过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