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五更，在侍女们的相伴下，少年到达了长公主殿下的寝宫。
    侍女通传不久，凤明就跑了出来，离燕弄一见到她又哭了。
    女子赶紧将少年拉回了自己的殿里。
    凤明看着哭得满脸薄红的玉白雪肤少年，自己也哭得不能自已，“燕弄都是我不好，我们明天就离开好不好？”
    “好。”
    女子让少年歇下了。
    凤明去了凤流的寝宫。
    大女官告诉了凤明方才发生的事。
    凤明泪流不止，跑进了殿里，“皇兄！你太高傲自大了！凭什么这么对待我的燕弄！他不是你的！他是本殿下的儿子！”
    凤流坐在之前发生过争吵的那张软榻，冷着脸，“你明天送他回魔界。”
    “要你说啊！”
    离开前，凤明说，“他今晚没有来找本殿下。”
    凤流迅速转过眼，看向桌上缺失了花枝的花瓶。
    次日，女子带少年上了灵舟。
    “燕弄想去哪个地方？”
    少年垂眸，“远怨道。”
    女子在远怨道带走了他，如今要将少年归还回那片土地。
    凤明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燕弄要是没有地方落居或是想我了，就到花信客栈找掌柜报我的名字哈。”
    “好。”
    半日后，灵舟停在了一处空旷的平地，离燕弄下了灵舟。
    少年进了城，他去了之前被追杀的地方，在一座石桥下收回了藏在水下的本命剑。
    这是……系魂？
    ——没有凤明救他，他也能逃。
    后来，他找了座客栈住下了。
    他躺在床上蒙着头睡了十日。
    第十一日午时，离燕弄起了床，给自己易了个容，他去了灵界问灵城。
    他又做回了凡人，一身朴素的白衣，一双干净的黑眸，一张普通的面容。
    他还是向之前那样，去书铺挑了一些书，漫无目的地在问灵城的商道上行走。
    又似乎不是闲逛，他像是期待与某个人见面。
    离燕弄在问灵城一家客栈住下了。
    他每天都会去主街道和其他街道闲逛。
    很久，久到过了三年。
    第四年的第一天，他上街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老板要一个烧饼！”
    他看过去，那个少年一身白色衣服，普通的面容，正在买烧饼。
    少年拿着新出炉的烧饼，付了钱，正转过身。
    ——那双侠气正直的剑眉星眸。
    离燕弄霎时冲了过去，抓住那人的手腕，“许衍！”
    那人一愣，旋即笑起来，“燕弄。”
    “许衍好久不见。”
    “燕弄好久不见，我们已经有百年没见面了。”
    离燕弄掰了掰手指，“是一百四十三年。”
    许衍把烧饼一分为二，分给了他，“燕弄新年快乐呀。”
    “许衍新年快乐。”
    许衍落落大方道，“燕弄我们去听书吧！”
    “好呀！”
    两人吃着烧饼，往之前那家茶楼的方向走过去。
    进了雅间后，离燕弄问他，“还是点之前的茶么？”
    “当然！”
    两人同时对小厮说，“碧螺春。”
    许衍付好钱，便风风火火地坐下，向他分享，“燕弄，我出窍中期啦！”
    离燕弄笑得很开心，“许衍，同喜啊，我元婴中期啦。”
    “哈哈哈哈哈，同喜同喜。”
    这会儿正在说的书是妖界之主。
    许衍撇嘴，“这个我们又听过了，许久不见，燕弄我们今天玩久一些吧！”
    “当然，许衍可以和我一起看烟花么？”
    “当然可以！”
    小厮打开门送茶进来，出去时合上了门。
    许衍边倒茶边听书，“妖皇的风流事还挺有趣的，就是真假难辨。”
    离燕弄默默喝茶。
    许衍看向闲适的少年，问他，“燕弄你喜欢剑尊多一点还是喜欢妖皇多一点？”
    他倏地呛了一口茶，咳了起来。
    许衍赶紧站起身，隔着茶桌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燕弄你没事吧？”
    离燕弄轻轻摇头，拿出手帕擦了擦嘴，“没事，我喜欢自己多一点，你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当然也是喜欢自己多一点！但我仰慕剑尊！害，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他啊！”
    离燕弄灿烂一笑，“我也想见他。”
    “啊？燕弄你可不要去问剑宗，他会发现你……”
    许衍担心隔墙有耳，就不敢多说了。
    离燕弄看着对面翘腿而坐的少年，真挚道，“许衍，你好关心我呀。”
    “燕弄，我之前的话是真心的。”
    离燕弄低首倒茶，“许衍，我明白的。”
    许衍观察着他的神色，识趣地不往下说了。
    下一场书说的是第四宗长道宗主，天下第一美人许观倾的传事。
    许衍听得面色扭曲，忍不住道，“这太假了，纯属虚构！”
    “嗯？”
    许衍用手遮住嘴，小声道，“她是我姐姐。”
    离燕弄：“你姐姐一定很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看好看。只是人都是看脸的，像我外出用着这样平平无奇的脸，别人看都不看一眼，我用本貌嘛——那就是嘿嘿嘿，你懂的。”
    离燕弄笑容渐盛，意味不明道，“我懂的。”
    许衍笑道，“燕弄你好懂我。”
    离燕弄微微偏头，“你也很懂我。”
    听完书，许衍率先跨出了门槛，离燕弄在后面迅速用手帕捂住嘴，又快速擦了擦嘴角，移开之后的那块素白的手帕上沾着刺目的鲜血。
    手帕的主人将它收进衣袖，跟上了前面少年的步伐。
    现在已至午时，许衍带他逛了一圈街道，买了一堆小吃和一捆礼花。
    下午，许衍御剑带他去了一座景色秀丽的山顶，坐在山亭里边吃小吃边看风景。
    晚上，他们回到城中吃了饭。
    天幕黑沉，五彩缤纷的烟花于空中绽放绚丽的光芒，巷道上、屋院里的爆竹响彻。
    许衍拿出了白天买的礼花，塞了一把给身边的少年。
    他跑到少年的前面不远处，点燃了礼花，捏着礼棒甩起来。
    咻咻咻——
    火星四射，蹦炸出明亮的彩花。
    离燕弄专注看着许衍挥动礼花。
    许衍朝前面不远处的少年道，“燕弄！礼花好看吗！”
    “很好看！”
    离燕弄跑到他面前，把礼花凑到他未熄的礼花上，互不相干的礼花交汇。
    明烈盛燃的礼花把星火传给了寂静无光的礼花。
    后半夜，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许衍站在原地，“燕弄我们再见！”
    离燕弄转头看他，挥手道，“许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