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陈家。
    今年除夕的天气恰如陈老爷子的心情，晴空万里。
    收到了孙子的平安家书，臭小子在军中屡屡立功，现在已经在裴玄手下了，手底下掌管着上千人。照这样下去，不出几年，他们陈家能再进一步，说不定能回到先祖时期的风光。老天眷顾啊，不枉自己古稀之年还亲自教导。
    丫头们身子轻盈，忙而不乱，穿过几道回廊，把一盏盏精美的菜肴端上桌。
    胖胖的陈老爷子，身着暗红色崭新绸衫，慢慢踱步进来，见老爷子进了主屋，石头像影子人似的跟在后面，身穿崭新湛蓝色绸衫的陈父满脸喜庆，走上前示意石头退下，亲自给父亲拉开椅子，伺候父亲坐下，陈父陈母领着儿子陈尧立，女儿陈雪如并侄女沈云影一起给陈老爷子拜年，祝老爷子福寿绵长。
    因为过年，心情好，看见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和他的续妻，他也没有给脸子。
    一排红烛跳动着，映得老爷子的脸也红光满面，喜庆极了，他看着过年没有回家的沈云影，心里微蹙，面上仍是笑呵呵的。示意石头给晚辈们发压岁钱。石头拿出老爷子准备好的红绳串起来的一串铜钱，双手递给每一位主子。
    孙女雪如看了母亲一眼，沈氏面上笑容和煦，却偷偷给了女儿一个安抚的眼神。
    二人以为自己做的秘密，不想这一切都被老爷子看在眼里。
    沈家不行，家教不好，小家子气。自己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陈老爷子拿起筷子，陈父和妻子也拿起了筷子。这是规矩，老人拿起筷子，小辈们才能吃饭，老人放下筷子，晚辈必须停下。
    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儿媳妇也在儿子面前抱怨过，其实一个月最多和老人一起吃上两顿饭，这一点儿都不愿意忍下，真不知道，儿子当初是咋被她迷住的？这样的女儿，只有小手段，上不了大台面，只可为妾，不能做妻。
    一点一滴，沈云影都做的很好，眼望着老爷子，看上去大方得体。
    老爷子在心里暗叹一声，如果孙儿喜欢这姑娘，倒也可以勉强做成亲戚。孙儿不喜欢，那就另当别论了。
    夏家姑娘今时不同往日，不再是那个小柳庄的小农女，而是裴玄的义女，人，他见过，眼神清明，遇事不愠不火，本事绝对有几分，家中的生意全靠她一个人。据说很得裴玄和家人喜欢，光是京城就来送了两次礼……
    对这点儿礼品，陈家不至于眼热。可裴玄年轻，不到四十已经官居四品，是不可多得将才，虽然自家没有兄弟帮忙，但仗着家风纯正，娶了当朝太师的独女，卫太师在朝中浸淫多年，唯一的女儿嫁给裴玄，几个舅哥疼妹子疼得出名……
    这一切都不是沈家能给得了的，自家要想再进一步，孙子辈只有钧儿还有希望，余下几个都不成器。
    想到这里，他笑眯眯地给沈云影夹了一块鱼肉。
    “影儿，多吃点儿。”
    又给孙子孙女夹了一筷子。
    沈云影受宠若惊，急忙起身：“谢谢爷爷。”
    接过来，看了看桌子上的酥肉，软烂咸香，夹起一块，恭恭敬敬地送到老爷子跟前，“爷爷尝尝这个肉，是否合胃口。”
    “好，好，影儿是懂事的孩子，你好好吃饭，爷爷老了，看你们吃心里就高兴。”
    听见爷爷的夸奖，沈云影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饭毕。
    几人说了一会儿闲话。
    “我老了，坐不住了。你们年轻人一起守岁吧。煜儿，送我回房。”
    沈氏示意儿子，陈尧立嘟囔了一下嘴。
    “孩子爱玩，今日过年，你们好好玩。让煜儿一人送我即可。”
    陈尧立一脸得意。
    儿子陈煜站起身，搀着父亲的胳膊，石头早已站在门外，打着灯笼照路。虽然院子里到处有灯，老爷子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万一磕着绊着，下人可要遭殃。
    “影儿这孩子我记得今年十六了吧。”老爷子问儿子。
    “是，爹好记性，翻过年，影儿就十六了。”
    “十六了。好年龄，该说亲了吧。煜儿，我很喜欢这孩子，你和亲家公说说，认到我跟前当孙女儿吧。等到影儿出门子时候，咱们作为娘家，也添一份嫁妆。”
    “这……”陈煜不知道老爹到底想什么，好端端的，认什么孙女儿？
    “好了，你回去吧。过一天你和沈氏走娘家时候，别忘了问一问亲家公，让他不要小气。”
    ……
    沈氏拿起手边的瓷瓶要砸，被丈夫死死摁住，“宝儿，你轻点儿，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咱们又要……”
    沈氏放下瓷瓶，伏在丈夫肩头，委屈地落泪，
    “老爷，影儿心里只有钧儿，我哥嫂都知道，叫我咋张得开嘴？”心想，死老头子，又不是没有孙女，想什么当老娘不知道？呸！面上却仍是娇弱地无声地落泪。
    “没事儿，恶人我来做，我去给舅哥说，让他训我。”
    陈煜搂着妻子的肩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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