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
    柳浅浅的眼眸宛若被雪花覆上，她试图眨眨眼睛，却看不真切。
    其木格的声音仿佛从寒冷的冰窖里传出，“你与旁人不一样，他愿意用你换契阔十年的……食物和水。”
    她本该觉得可笑，堂堂大胤的婉贵妃，在其木格的眼里，不过是一件可以拿去交换食物的物件。
    可是她却笑不出来。
    她听到了其木格说的话，也听到了契阔的故事。
    因为契阔没有食物，便会死成千上万的人，她如此交易，为了千千万万条人命，也不觉得好笑了。
    其木格说自己不配成为契阔的首领，可是她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契阔。
    ……为了契阔的子民可以活下去。
    其木格站起身，看着桌子旁的柳浅浅，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
    其木格无比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一个大胤的女子，同契阔千万民众相比，孰轻孰重？她根本不会犹豫。
    柳浅浅起伏的胸膛越来越快，呼吸也是越来越急促，就好像气息全部卡在了喉咙口，鼻息之间都难以下咽。
    她想要起身，却连手臂都使不上劲。
    柳浅浅的额头都渗出了汗水，只不过眨眼，就凝聚起来往下落去。
    明显是因为吃了不太好的东西，而她有这些症状之前，食用的东西不过两样。
    无非被动了手脚的，便是这两样了。
    柳浅浅的声音很轻，问道，“湖水，还是馒头？”
    其木格回答道，“都有。”
    都有。
    湖水和馒头里都被下了药。
    柳浅浅胸口的窒息感好转了一些，可是腹部却好似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砸中，背都不自觉的弓了起来，双手捂在腹上一阵绞痛。
    这阵痛来的快，去的也快。
    柳浅浅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额头抵到桌沿上，试图缓解疼痛。
    其木格看见了这么笑，她盯着看了好一会。
    她实在不明白，被下了药，浑身疼的都控制不住，她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便忍不住，“你笑什么？”
    柳浅浅没有回答， 也没办法回答。
    她的呼吸变得粗重，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磕在桌角。
    她第一次感觉身体上仿佛被无数根银针在戳搅着，刺痛难忍。
    “……”
    她轻轻念了两个字。
    其木格没有听清，皱了皱眉头，靠近了一些。
    “……上……”
    柳浅浅仿佛疼的呓语一般，明明已经疼进了骨髓里，她仍是紧紧抓着桌沿，把头靠在自己手臂上。
    其木格仍是没有听见，但是她性子向来利落，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追究，便也没有在往前了。
    她站在门前，一双眼睛冷漠的看着柳浅浅。
    “此毒为霜，不伤身，嗜睡而已。”
    柳浅浅听了她的话，原本难忍的腹痛好像也渐渐消退了下来。
    只是她的呼吸却越来越沉，头也不自觉的慢慢靠到了手臂上。
    整个人趴伏在桌上，眼皮子宛若千斤，沾到了下眼皮又猛的张开。
    其木格就这么冷眼看着她，嘴里更是吐出一句，“两个时辰，他的人就要到了。”
    柳浅浅全凭意志，才没有闭上眼睛睡去。
    她看着其木格的方向，眼眸几乎快要合拢。
    唇瓣也是微微张合，却连基础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其木格看着柳浅浅的口型，自己拟了一遍，这两个字隐约像是……
    皇上。
    她还想说什么，忽然感觉一股冰冷的杀意出现在背后。
    其木格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银光乍现，不过须臾。
    冰冷的长剑自远而近，锐利的剑身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速度过快，却控制的极为精准，贴着喉咙，连毛发都没有割断。
    其木格长久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动容，她的眼睛不住的往后看去。
    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她生活在契阔的草原上，纵马随风，练的就是一双眼睛和一双耳朵。
    尤其是到了夜里，不同部族的突袭，野兽的围猎，都是家常便饭，她凭着自己绝好的听力和感知，带着族群避过了无数灾祸。
    可是身后这个人，出现的太过隐蔽，她没有任何察觉。
    柳浅浅的眼睛只剩一条缝隙，可是她看到一闪而过的银光。
    “皇上……”
    这一次她唤出了声，整个人紧绷的神经也突然放松了下来，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
    就听见轻微的一声，她趴在了桌上沉沉睡去。
    宇文煜举着长剑立在门口，他素来泰山崩塌而面不改色。
    可是这一次，他乱了。
    他的衣袍被风吹的凌乱，腰上的衣袍还被勾破了一条丝，像极了马鞍上的挂钩。
    风雪落定时，马儿的嘶鸣声才在后面响起。
    只见廖言翻身下马，赶到宇文煜的身后。
    其木格不敢动，因为她此生第一次感受到比那个男人更强烈的压迫感，宛若饿极的狼王，只要她稍稍不留意，就会被撕成碎片。
    廖言侧身走进房间，走到柳浅浅的身边。
    还不等宇文煜吩咐，就快步走到柳浅浅身边，嘴里说了一句，“得罪了。”
    他直接屏息凝神，伸手握住了柳浅浅的手腕，指腹压在脉搏上。
    整个人的气息也凝固了一下来。
    “大胤皇帝？”其木格问道。
    宇文煜的眸光比她的面色还要冷峻，气息微薄，就这么盯着柳浅浅的方向。
    无关人的话，何必要理？
    廖言本就是医术圣手，宇文煜差半寸的剑伤，在他的照顾料理之下都能恢复如常。
    他很快收回了手，两指飞快的点在柳浅浅的肩头和手腕上。
    他转身面对宇文煜跪下，“启禀皇上，嗜睡为症，其药为霜，一药毒，二药为解，只不过解药之后，病者仍需昏睡三至五日。”
    宇文煜闻言，目光一凛。
    他的手腕好像稍稍用了一下力，那柄长剑忽然从脖颈一侧抽离，出现一条细枝末微的划痕，甚至都没有见血。
    廖言的目光都追不上剑身的速度。
    就听见其木格忽然就跪到了地上，再细细看去，她脖颈上那一道淡淡的划痕，竟然在顷刻之间宛若爆裂一般，涌出大片的血液，直接将她的衣服淋湿染红。
    其木格的脸上忽然就没了血色，两条腿更是瘫软一般，无力的跪下。
    她的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
    这时，孙公公带着两名黑衣人走了进来，三人齐齐面对宇文煜跪了下去。
    “启禀皇上，谯溪东村已尽数在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