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太大了，哪怕人掉下去，没被发现的这段时间也被新落的雪掩埋了。”搜救的警察如实和雷教官说着。
    雷鸣抖抖手套上已经濡湿的雪，没说话。
    警官也看向雷鸣看去的方向。
    达尔山底与周围的地形不同，崎岖无比。
    在一众挖掘的救援人员和教官当中，一个身影与众不同，他是这次军训的一名学生。
    这位相貌出众的男生正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用手扒雪。
    “闻渊哥，秦语她能去哪里呢？雪为什么这样大……”宋远黛整个人失魂落魄，从早上到现在一滴水未进。
    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唤“小语宝贝”这几个字。
    秦语掉下悬崖的自责像一张巨大的网困住了她，洛柏他们都劝她停下来一会寻找，说警察一直在找，说大家都没有放弃……
    可是，她害怕她停下来了，秦语就危险一分；害怕连她都休息了，其他人也会懈怠放弃；只有闻渊哥，只有看到他在不放弃的寻找，她才好像能看到希望。
    “闻渊哥，对不起，怪我……”
    齐闻渊没有回答，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去恨。
    硕大的雪花从早上下到现在，一刻不停。落在齐闻渊身上、脸上，被汗水浸化了又落……
    “渊哥……我又带人亲自去搜了一遍，月老庙的每一个角落我都去了，没有她……”小段又一次赶回山底。
    齐闻渊听见了，他还是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不停，因为没有戴任何防护措施，骨节分明的手指冻得通红，但却没有僵硬。
    小段埋头看着，想劝渊哥歇一会，可他知道这不是渊哥需要的。
    于是他利落地卷起裤腿，蹲下也开始挖雪。
    “找到了！找到了！”搜救人员挥着手臂高呼。
    齐闻渊身子僵住了一下，猛得站起来，又差点倒下。
    “渊哥！你没事吧！”小段被吓了一跳，等他要去扶的时候，闻渊哥已经踉踉跄跄地跑了。
    “人活着！还有呼吸！只是昏迷了！万幸她是掉进了这个雪窝了，要是再偏几寸，恐怕人就不行了！”
    “快喊救援的医护人员进来！伤员在达尔山脚下！”
    齐闻渊头脑涨涨的，一路跑过来听着这些话，听到“活着”的字眼……
    可当他推开人群，看见雪地里躺着的女人不是秦语！
    “秦语呢？警察，秦语呢？还有一个人呢？”齐闻渊拽住手边的一个警察就紧紧追问。
    “这位先生，您不要激动！这里我们搜过了，就只有这名女性，您别激动！另外一位失踪的女性应该离得不远……”
    地上躺着的董雅琴昏迷着，雪粒混进她的头发，整个人雪茫茫的。她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胳膊和大腿都因为高空坠落而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呈现。
    像被眼前雪地里的一幕狠狠刺痛，齐闻渊目眦欲裂，暴戾的一面翻涌几乎要迸发，松开握住警察胳膊的手，齐闻渊阴沉着脸走向地上的董雅琴。
    一旁的警察没反应过来，只看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齐闻渊上前蹲下，狠狠地抓住地上董雅琴的肩膀。
    “哎！不行！先生，你在做什么！她受了重伤——”才反应过来的警察吓得脸上的眼镜都要惊掉了。
    这女的受了伤又受了冻，没死就是万幸！他再这么着狠晃，人不得马上就去了……
    “渊哥！你冷静点——”
    小段赶过来就看到他渊哥在地上抖筛子一样晃人，给他吓得不轻，忙和旁边的两位警察一起把人拽开。
    “她必须醒来！她肯定知道秦语在哪里！”齐闻渊冷冷地回望几人，目光骇然。
    “这位先生！你冷静！刚医生在电话里说了，这个女生她伤得很重，短时间内肯定醒不过来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指望她能回答问题？你就算现在打死她，她也说不出来话！”
    两位警察的心吓到了嗓子眼儿，这年轻人看着挺正常的，一上来就把人差点摇死……正逢不远处医生赶过来了，几人忙让人过来把这女的抬走。
    被拽开的齐闻渊坐在雪地上僵了一秒钟，就爬起来开始挖雪，深深的雪堆似挖不尽的海底。
    原本想骂几句的警察站一旁，顿时也不说不出来话了。
    实际上他们已经了解到，这个被找到的女性很有可能就是造成这次事故的凶手。
    这像老天爷开的玩笑一般：作恶的人活着，无辜的人死去。
    是他们最不愿看到的。
    “抱歉，警察叔叔……”小段想说几句道歉的话，警察们摆摆手不让他再说了，转身把地方也留给他们。
    小段看着齐闻渊的样子叹了口气，“渊哥，我陪你找，一定能找到的！语姐手机咱们也在雪地里找到了，她肯定也就在这附近！”
    正干巴地安慰着，小段刚要蹲地上陪挖，齐闻渊就突然松手站起来了。
    “渊哥，怎么了？”
    “回到悬崖。”齐闻渊声音闷闷的，却异常冷静。
    “为什么？警察不都鉴定过了，悬崖边上有打斗痕迹，确定语姐是……”
    长在绝壁很远处的一个洞穴里。
    秦语蜷缩在洞穴深处的一个角落，说是深处，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只能容纳一个半人大小的小窟。
    她没死，但是被安置在脚边的黑色小猫已经死了。
    淡淡血腥味被漫天大雪的气息掩盖着，还剩下一丝，时刻提醒着秦语不久前的一幕。
    她借着攀岩而生的木枝支撑了许久，可是雪越来越大，落在她身上，还有怀里这只猫的身上。
    木枝无法长久支撑，秦语不得不一点点移动，一路歪歪斜斜地攀岩，几次都要滑倒死去，是怀里挣扎的小猫让她迈一步，又迈一步。
    “——我要是死了，你也得感激我。”秦语在峭壁上歇口气的时候如是说着。
    可等到了能缓一缓的洞穴里，这只猫越在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
    秦语忍着害怕把它抱在怀里，本来她很害怕，或者说都十分讨厌猫的。
    秦封的小老婆姜青养了一只很窄很长的狸花猫，秦语被迫见到姜青的第一面，那只猫就被她抱在怀里，虎视眈眈的幽暗样子，让她当天晚上就吓得做了噩梦。
    可是噩梦醒了，她连唯一一个哭诉的人都不在了。
    “唉，你吓得我掉下来，我还捞你呢……你——可别死了，我不喜欢看着东西咽气儿。”
    秦语用手轻轻捋着小黑猫湿漉漉的身体，却发现，她一碰，猫就痛苦地嘤咛一声。
    借着洞口光线，秦语看到它黑色的毛发里有无数细密的伤口！这样小的伤口满身都是，就算是轻轻一碰也在渗出血丝。
    这就是它浑身鲜血的缘故！
    “这是怎么弄得？”
    秦语吓得不知道怎么抱它，只能把穿在袄子里的衬衫脱了，用来包裹黑猫，然后又把它重新抱回怀里，用外套罩住。
    可没一会，浅色衬衫上已经浸出了血迹。
    似乎是知道抱着它的的人没有恶意，小黑猫睁开了唯一一只眼睛，水晶一般的瞳孔装着秦语的模样；而另一只眼睛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瞎掉了……
    “你恨的——是董雅琴对吗？这些伤口是她弄得？”
    秦语虽然说不上喜欢猫这种动物，但是她相信每一种动物都是通人性的。
    它不会无缘无故攻击，再联系董雅琴滚下去前，突如其来的那句“死猫”，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伤口都是谁造成的。
    秦语对董雅琴的恨意在这一刻到达了极致。
    洞口的雪花簌簌下坠，这个小洞穴成了一个短暂的避风港。
    可怀里小猫的嘤咛越来越微弱，眼皮也缓缓闭上，秦语准备重新爬出去，寻找一线自救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