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袁素优带来的话让婆媳二人不再出声了，都安安静静去了隔壁的房间等待，但一进屋两人就坐的“天各一方”，直接连成了屋里最长的一条对角线。
    秦语和宋远黛对视一眼，她俩正准备分头劝，站在屋子中间的袁素优深吸了一口气就已经开口了，“妈，弟弟希望你以后能健健康康的。”
    曹岫抬了眼，只一句话，她就知道女儿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她侧过头抿了唇，不语。
    “这是弟弟的心愿，或许，您也应该听听弟弟的想法——”
    “优优！你弟弟不会死的！”
    本来把脸撇另一边的袁老太太也看过来，她闻言耷拉下来嘴角，刚想劝儿媳妇要面对现实，却有人比她更激动……
    “妈，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你都不明白吗！我也希望泽华不会死！可是——”
    “那签了字就代表他会！为什么要把他的器官都给别人！为什么我的儿子不能活！别人却能因为我的儿子可以有新的开始！他才十五岁，十五岁啊！”
    曹岫又一次情绪激动，声嘶力竭的样子看得秦语十分着急，只能给袁素优一个先不要继续说了的眼神，上前赶紧捋了捋胸口，让曹阿姨平静些。
    宋远黛挪了位置也小声地凑过去，牵起手背拍了拍袁素优，“好好说嘛，咱们都好好说，大家都是担心泽华，出发点都是一样的昂。”
    秦语也用力点点头，抬手帮袁母捋了捋脸颊旁因没空梳理而凌乱的发丝，“阿姨，泽华是想让您有新的开始，他的器官是想换给您……您不知道，他一听说他的肾能换给您的时候有多开心。您心疼他，他也心疼您啊，优优说的没错，这是泽华弟弟的愿望。他想——想以这样一种方式继续为您尽孝。”
    虽然知道这些曹阿姨不愿意听，但是犹豫了一瞬，秦语还是准备说出来，她不希望因为母子俩都不习惯将爱宣之于口而酿成遗憾。
    “岫啊，这孩子说的没错。你也是读过不少书的，连我个老婆子都懂的道理，你怎么会不知道？不能再让孩子为我们担心了，都是成人了……”
    见老太太说的总算是还中听的话，宋远黛弯了弯唇笑了，朝小语宝贝眨了眨眼。
    这回，曹岫没有再说话，却一直在无声地抹眼泪，屋里的其余人都明白，她这是同意了。
    袁老太太叹了口气，佝偻着背一步步走过来。
    她解开厚厚的袄子，又在袄子里面的小棉袄背心里伸进去摸了摸，掏出一个被方手帕包裹着的小布包，浑浊的眼看着手里的东西，边说，边解开缠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布，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又旧又新的卡，“你小叔子那边可是说不给我养老了呢……岫，这钱你拿着，等、等治好了病，你们夫妻俩得好好的，要给我养老的！这里面可是我全部的钱了啊！”
    老人家仍饶有兴致地说着以后要儿媳妇怎么为她养老的事情，可一个将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怎会不难过呢？
    曹岫看着婆婆递过来的卡，没有伸手去接，一时愣住了——她竟真的把这笔钱从小叔子那里取出来了，明明泽华已经不要用钱了，她却还是把傍身的养老钱毫无顾忌的给了她们家。
    一直以来，她们家因为她的病，早些年老太太已经贴过不少钱，当年分家说是把他们家分出去，但早就卖过房子治病他们一家，如今还能有一套房子住着，有地方遮风挡雨，全是仰仗老人家偏爱了。
    现在老人家说的养老也只是为了让她安心的客套话，老太太一直都要强，凡事都亲力亲为，根本不要她们夫妻出什么力照顾。
    “干嘛？你这是不愿意给我养老了？快！拿着！”老人家直接伸手扯过来儿媳妇的手，把卡塞了进去，“你看看你这手瘦的！难怪孩子们心疼你……这俩只手爪子比那山上有上没下顿的野猴子还瘦！以后我在你们家做饭你吃，得好好补补！”
    曹岫又接过女儿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她想笑，却有些笑的比哭的还难看，“谢谢妈。”
    秦语和宋远黛都哭笑不得，这袁奶奶又办好事说坏话了……
    “你俩笑什么？你们几个孩子可都见证了啊！优丫头也看着呢！以后我可去你们家养老！”
    “嗯，奶奶，我看见了。”袁素优终于笑着哭了一回。
    隔壁的病房里，本来想动一动脖子，但点头似乎也成了难事，病床上躺着的袁泽华就只能用眨眼来回应袁父，“爸，谢谢。”
    比起姐姐与母亲直白的爱护，父亲和奶奶确实很像，愿意多做事却不愿意说话。
    得了儿子一句“谢谢”的袁父根本没好意思回应，反而不自在地撇过头咳了几声 ，“那我去喊你妈妈进来？”
    “好，让奶奶也进来吧。”
    袁父出去的功夫，齐闻渊来了病房一趟，只带了一句话，“捐赠书已经准备好了。”
    进病房的时候又碰见了出来的齐闻渊，袁老太太上下打量着这位孙女的男同学——她不敢忘记的“有主的名草”，又嘟囔着叹了口气，“一表人才的……”
    虽说那姓秦的小姑娘也挺不错，但这怎么就不能也是她的孙女婿呢？
    看着奶奶一副若有所思的深沉样子，因为心里的事情踏实了一半，精神头好了许多的袁泽华好奇地问，“奶奶，您是在想什么？”
    袁老太太摇摇头，白花花的银发飘了飘，她不大走心，随口就对着孙子一句，“不敢想呦……”
    曹岫一进病房，就动作幅度巨大地“唰”一下给病房里的窗户帘子给拉了个严严实实，“你爸刚在这里陪你也不知道给帘子拉起来，这大晚上的，外面黑黝黝的，也没有太阳帘子还不知道拉起来！”
    见母亲唠唠叨叨的样子，袁泽华突然明白了“无价之宝”的含义，“嗯呢，妈，回头你说我爸，批评他。”
    袁老太太笑着，问孙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东西？
    隔壁房间里，袁素优得了空也在问秦语俩人，“你们是不是都饿了？刚刚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们……这个点请假来的，肯定没有吃晚饭，我现在去食堂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