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依然没言语，只眼稍藏笑地看着她，合欢忽然硬气起来，微微仰脸道：“况且臣妾平日里花银子最厉害了，陛下穷有臣妾一半的责任，臣妾理应为此负责！”
    皇上抬起手背在她脑门儿上轻弹：“你还挺骄傲！”
    合欢将头埋进他怀里拱了拱，被他拽出来捧着脸问：“有什么好法子，说来朕听听！”
    合欢摇了摇头：“还没有。”
    皇上此刻真想把她扔出去，抱起她就往外走，到了殿门口的台阶上，他吓唬道：“既无用，便丢了吧！”说着便假装要松手。
    合欢一把搂紧他的脖子：“有，有，有用！”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宫人都背过身去不敢直视，皇上又将人抱了回去，傅公公见皇上走远后叮嘱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仔细你们的脑袋！”
    宫人齐声：“诺！”
    合欢落地后抚了抚心口道：“臣妾想，银子不够无非是开源节流，可再怎么节流终究也多不出太多的银子来，迟早有用完的一天，所以要想办法开源。”
    皇上：“嗯，继续说！”
    合欢：“在过去的数十年里，我们大宣与别国的贸易往来并不多，国库没有银子，那银子必然是去了两个地方，一是民间，二是官员。”
    皇上：“不错！”
    合欢：“官员那份暂时动不得，以免引起朝堂震荡，反而雪上加霜，若要清算就只能等来年科举选拔出可以替代他们职位的正直人才来。”
    皇上：“那民间呢？朕实则不想与民争利。”
    合欢：“在臣妾看来民与民是不一样的，民间财富主要是集中在富商手里，商人又分两种，一种是赚良心钱的普通百姓，可以称之为良商，另一种则是占着普通百姓身份去压榨其他百姓利益的，可以称之为奸商，我们要谋的便是这部分奸商手里的银子！”
    皇上：“良商往往斗不过奸商，倒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这点朕不反对，但要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方能去实施，强征肯定是不行的。”
    合欢：“陛下想想看，那些富商有的已经富可敌国，这样的人更想要的会是什么？”
    皇上：“世人所求无非名利尔，他们自不愁利，所缺的也就是名了。”
    合欢笑道：“那我们便以名去同他们换一部分的利！”
    皇上：“怎么说？”
    合欢：“若他们家中能有一幅陛下亲笔的书画，想必定觉蓬荜生辉，一幅画便是要个十万两白银也会有许多人愿出这个价的。”
    皇上随即皱眉拒绝：“朕的字画怎能卖去民间，这法子不妥！”
    合欢：“自然不能是真的，皇上只需叫宫里嘴严的画师代笔即可。”
    皇上：“即便是画师代笔，他们却以为是朕的亲笔，有损的还是皇室尊严，更何况君王卖画一旦被邻国知晓，他们便会猜到我们国库空虚，届时江山不稳矣！”
    合欢：“这事就安排暗卫扮成宫里的公公去办，对外就说是陛下的侍书太监，待到事成后叫暗卫撤回来，再让信得过的画师们易容成街头穷苦画画维生的，去各个街道摆摊画几日一模一样的画作贱卖，这样富商们得到消息便知道这不是陛上的亲笔了，再由各地官府贴出告示说明行骗之人已被逮捕处理，提醒大家谨防上当。如此银钱也有了，奸商也惩治了，陛下的声誉也不会受到影响。”
    皇上对上合欢那双明亮狡黠的眸子不由感慨道：“这招虽损了些，但卿卿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合欢得意道：“只是此事动静不会小，与陛下直接接触的人必得是忠心耿耿的，到了底下即便不慎漏风，他们也只会猜测是有位高者从中操作，皇城里贵胄何其多，他们如何也猜不到您身上去！”
    皇上：“那是自然，不过卿卿方才所说的这些也只能撑一段时间，若按长远打算还是需要有更持续的收入才行。”
    合欢：“凡事都要有本钱才好开始，臣妾方才说的是短期内可以赚到银钱的法子，接下来就是要做一些给国库增加长期收益的事了，臣妾想的是，陛下不如去繁华地带的街道市集走走，看有没有什么生意是可以收归官营的，寻到合适的生意再想想如何从商人手里将这生意柔和地接下来。”
    皇上：“事不宜迟，你回去收拾几套寻常衣物出来准备随朕出行，可以带一个宫女，半个时辰后直接去行宫门口。”
    合欢：“诺！”转身出了紫宁殿，刚扶上银儿的手就快步往关雎殿走去。
    皇上：“出来吧！”
    只见一个通身黑衣蒙面的男子瞬间移到皇上面前单膝跪地拱手道：“陛下！”
    皇上：“你亲自去各地打听富商作风，将那些来路不正，平日里又喜欢欺压旁人的商户列出一份详细的名单来，此事不可让地方官员知晓，然后……”
    暗卫：“是！”话音刚落他便瞬间消失于这空荡的大殿之中。
    傅公公也已经拿来一套寻常男子的衣物，很快便服侍皇上换上了。
    本朝玄色、正红是尊色，通常情况下只有皇上、太子、皇后和太后才可以穿，除此以外一些有封地的王、暗卫，以及要上战场的大将军也被允许穿，更多是考虑到黑色利于隐藏，故此次出行皇上穿的只是世家公子们常穿的白色。
    合欢则着了一身琼琚色深衣，梳了个民间少妇常梳的花苞低髻，一根玉簪将她的如瀑秀发柔柔挽起，脚上娇贵的丝履也换成了便于行走的麻履，她装扮好后便带着银儿匆匆赶至行宫门外。
    皇上掀起轿帘弯腰伸手将她拉上马车，刚坐定便注意到了她脚上的麻履道：“还是你心细，朕倒是忘了丝履易坏。”
    马车一颠一跛地行驶起来，合欢平了下方才因步子太快而有些不匀的呼吸笑道：“待会儿到集上臣妾再陪陛下买双麻履。”
    皇上点点头，将她拥入怀里：“尚有一段路才到，卿卿可以先睡会儿。”
    合欢也不推辞，脑袋靠在他怀里很快便沉沉睡去了，直到两个时辰过后，皇上将她抱下马车走进一家看上去很有烟火气的馆子，他仗着宫外无人能认出他来便再不顾他人的眼光，引得路人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