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痛苦。”
索罗站在王宫二层的阳台上，视线穿过近处密布的临月城房屋，看着远方的临月河。
“我的意思是，现在的境况，每个人都很痛苦。但是公主的痛苦，非常沉重。”
穆辰洲没有接话，他能看出来，索罗说这些时的表情，内心的痛苦与克制都在涌动。
他把目光投向远方，和索罗一样的方向。
临月河在天空与绿地的边界蜿蜒，那里是通往仙云塔的方向。
“回来看见变故的一切后，她时常以泪洗面。”索罗继续说道，“或者在王宫里发呆，手里拿着你给她的……照片，上面有她和国王王后，还有乔书亚王子。”
“我能理解。”穆辰洲说道。
对于公主来说，在一个不知道是诀别的时刻，告别了家人。之后就再也无法想见，这实在太残酷了。
“今天她说要去城里走走，我本来以为她的心情有些好转。却没想到……”索罗低头叹息，好像他应该能预料到一样。
“公主叫我去买点水果，等我回来之后，就不见她的踪影。幸好她遇见了你，不然等我赶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公主把他支走，有预谋地登上城墙要投河。
穆辰洲转过头，看着索罗。这可怜的剑士，在无辜与自责的中间，是短暂的空白。
“王宫里，还可以安全地居住吗？”穆辰洲打了个岔。
这个办法很奏效，索罗从自责中脱离出来，回答道：“这里全被耶西尼亚士兵控制了。但似乎没有管事的人在，他们也不敢对公主怎么样。”
说起来，穆辰洲在进王宫的途中，发现临月城里没有耶西尼亚士兵的影子，但王宫里确实见过几个。
这些士兵对他们也只是抬头扫视一眼，没有其他的动作。
“这么说……王宫里暂时是安全的？”
索罗摇摇头：“有耶西尼亚人在，怎么可能安全？我每天晚上都担心公主出意外。但她根本没心思去其他地方，就守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样下去不行。”穆辰洲表情严肃，“每天看着熟悉的摆设，想起亲近的人，很难从悲伤里走出来。需要离开王宫，换一个地方住，哪怕就在临月城里也好。”
“是的，并且王宫现在处于一种等待接管的状态，等耶西尼亚的主事者来了之后，一定会再把公主带走的。”
索罗说道。
“刚到王宫的那天，看着破败的一切，心情很沉重。爱德华国王和王后的墓碑，就在王宫的庭院里，公主在那里哭晕过去两次。”
“那时的我，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你和海雯也下落不明，绝望的念头萦绕着我。”
穆辰洲不止一次想象过，战败后的临月城王宫是什么样子。
索罗的这一番话，让他脑海里的画面更加清晰。
他平淡的问道：“索罗，国王是谁葬的？”
“不知道，也许是海勒叔叔，或者军队的其他人，或者王宫里的侍从们。”索罗茫然道，“这不重要，穆辰洲。国王没有一个像样的葬礼，对阿斯兰特王国来说，是莫大的悲剧。”
穆辰洲叹了口气。
国王殒命、王宫空空荡荡、公主寻短见、最优秀的剑士心灰意冷……
他感到自己也快被这境况弄得抑郁了。
“除了你和公主，原来王宫里的人一个都没有了吗？”
索罗点点头：“只有一些留下来的仆人。王宫里的事情我也是问她们知道的。”
索罗顿了一下，说道：“王宫沦陷的时候，有部分军队在城外。回来救援无望，就分往两个方向撤离了。耶西尼亚大军也分路追击他们。”
这事情，穆辰洲在来的路上，听中年村民说起过，海勒叔叔就在被追击的军队中。
“王宫里剩下的大臣、神官、士兵们，死的死，逃的逃。”索罗继续说道，“王宫被清剿干净，等着耶西尼亚王室安排人来接管。”
“那王宫剑士们呢？”穆辰洲问道。
他见过几个阿斯兰特的王宫剑士。印象中，他们都和索罗一样，有一种忠勇的骑士气质。
王宫剑士们对索罗来说，是挚亲的战友。提起他们，索罗的神情又黯淡了不少。
“有的为国王战死了，有的跟随逃亡的军队走了。”
索罗说着，突然抬起眼，略微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附近没人后，压低声音对穆辰洲说道：“我去给公主买水果时，在集市里遇见了乔克。”
“乔克？也是王宫剑士吗？”穆辰洲根据索罗的表情，猜问道。
“是的。他没有逃远，就潜伏在临月城里。”索罗的声音依然压低着，“他从一个巷子里伸出手来，一下子把我拽了进去。”
“乔克说，还有好些人都隐匿在临月城里。其中包括玛瑞神官的儿子佐波尔，他知道王子的下落，乔克让我去找他。”
听闻王子的下落，穆辰洲心中一振，像是在黑暗之中看见了一丝烛火。
如果公主能找到失踪的王子，肯定会重燃活下去的希望。
穆辰洲仔细想想，待在临月城肯定是坐以待毙，但是公主不走，索罗也不会走。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说服公主，让她从绝望和放弃的阴影中脱离出来。
“这个消息很关键！索罗。”穆辰洲伸手按在索罗的肩上，“如果问出王子的下落，再告诉公主，她可能就不会这么颓丧了。”
“我打算带着公主殿下一起去找他。”索罗继续说道：“佐波尔是一名骑兵队长，这是我知道的。据乔克说，佐波尔知道很多关于战争的事情。”
“那这个乔克，能不能带我们找到佐波尔？”
索罗重新看向屋顶密布的临月城：“不知道，但愿吧。”
“但愿吧……”
穆辰洲的视线与索罗同步，临月城在夜幕的笼罩下，灯火远不如原先那么明亮。每一户人家都像是要掩藏居住的痕迹，不在混乱的境况里多招惹任何的麻烦。
在临月城的城区里，有他们要找的人，佐波尔。
穆辰洲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佐波尔。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莉莉安老师的下落。
虽然自己跟着海雯学习魔法，但莉莉安魔导师是他名义上的老师，克里特大陆数一数二的魔法师。
穆辰洲很费解，莉莉安老师这样的强者，还手持王宫权杖，为什么会突然溃败，也没有听人提起过她的下落。
但愿能尽快找到佐波尔，到时候一定把这些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