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21日，周五，晴
    芳姐家婆手术后还没出院，芳姐居家办公已有半月，采购部的工作也进入了一个紧张又平淡的时期。
    英子的工作，一如既往的让人放心，除了偶尔一两次紧急用料出现异常，需要我出面协调供应商资源外，基本上不需要我管事。
    阿美也慢慢进入状态，日常的采购订单已经可以独自处理了。偶尔也会出一两个错误，然后我在办公室里就会听到alice那极具穿透力的女高音传来。
    芳姐不在，alice承担起采购部大姐大的角色，加班也多了起来，每天晚上都要到8点以后才离开。有时候，我甚至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在借工作来麻痹自己。
    自从那天我们在西餐厅交心长谈后，alice的态度让我有点琢磨不透。表面上看，没什么两样，甚至还变温柔起来，不再动不动就怼我。同时，非工作之外的交流明显的少了，但是来我办公室请示汇报工作的次数却又多了起来。
    早餐外卖员的工作也在坚持着。蓝洁每天吃我送的水晶虾饺吃得心安理得，甚至我看到她的办公桌上多出了一副精致的可收折的不锈钢筷子。借着食盒交换，通过一天一次的便笺传递，我们订下了今晚的约会。
    “晚7点，蓝月亮，钱总约。”这张带有9个字的便笺纸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一个上午我都在琢磨这件事情。
    二月初进公司，四月跟公司老板来一次正式的沟通会谈，这在计划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一般的沟通会放在老板的办公室，再正式一点，会安排一个会议室，把相关的人找来一起评估我的试用期表现和未来工作思路与方案。
    把会谈的时间安排在下班后，地点选择在“蓝月亮”，这是一个非常规操作。“蓝月亮”这个地方没听过，更不可能去过。一看名字，很可能是一家高档餐厅或者会所什么的。再结合时间，吃饭的地方可能性更大，或者是吃饭、休闲一体也说不定。
    这个蓝洁，惜字如金，你就不能多写几个字，把事情说清楚一点？或者直接告诉我。每次我去送外卖时，她人都在办公室，就非得采用这种交流方式吗？是不屑跟我讲话，还是就喜欢这种传递纸条的沟通方式？搞得像地下党接头式的。哦不，更像是读书的时候，情窦初开的同学之间偷偷传递情书。
    情书？哪有情书像打机锋一样，每天就几个字，搞得我每次都要琢磨半天。无论是读还是写，都要杀死我一大堆脑细胞。
    蓝洁不会是想出家吧？
    可惜了，这么可人的一个女孩，竟然想出家当尼姑。我要不要去挽救她？如果是顺手的事，救一救倒也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怎么救？人家看你就像看傻子一样，还需要你去救？万一救下来了，蓝洁要以身相许怎么办？头疼。
    也许不是真的想出家。听说蓝洁是一个海龟，许是在国外呆久了，母语都忘记得差不多，写中文对她来说，是一项无比巨大的挑战，所以才惜墨如金，尽量少写。这样，既能掩盖自己的不足，又能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这也不对呀。蓝洁又不是出生在外国的华侨，只是出去留学了几年就回来了，母语没那么容易丢。平时开会的时候，看她发言，逻辑清晰，理论是一套一套的，中文说得很溜，不像是有语言障碍的人。应该还是情书的意味更重些。
    是不是她自己想约我，脸皮薄抹不开，才借着钱总的名誉来约？嗯，有这个可能，本大少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受到她的青睐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的过错就大发了。
    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先开口呢？应该男人先主动的。要不要现在就过去跟她说，时间地点改一改，就说我更喜欢“红浪漫”，约会的时间最好晚一点，我们一起加会班，10点后再去“红浪漫”喝一杯，然后开个房休息一下。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臆测着今晚跟蓝洁约会的种种场景时，alice推门而入。这个小妮子，从来就不知道进领导办公室要敲门。糟糕，刚才那猥琐的表情是不是让她看到了？我还没来得急收回脸上的表情，更糟糕的事情就发生了。
    alice一把将桌上的便笺夺了过去。
    “一副猥琐的样子，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还给我。”我赶忙站起来抢。alice后退一步，隔着办公桌，我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晚7点，蓝月亮，钱总约’，蓝洁约你出去？”
    “看清楚，是钱总约。”你怎么知道是蓝洁写的？还有，“钱总约”三个字那么大，就看不到吗？
    “这种障眼法，骗谁呢？钱总约，用得着传纸条？钱总约，你会看得那么猥琐？”
    确实有点不好解释，alice没那么好糊弄。不好解释就不解释，转移话题总可以了吧。
    “正好，你来了，帮我分析一下，钱总为什么约我到外面去，而不是去他办公室。”
    “真是钱总？”
    “你觉得蓝洁会约我吗？”
    “也是，就你这熊样，怎么能入得了蓝洁的法眼。”
    “有没有一种可能：没入蓝洁的法眼，却入了钱总的法眼？”
    “钱总我接触的比较少，不了解。按常理，把下属带到私人场所，不是好事就是坏事。”
    “你这话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我还了alice一个白眼。以前收白眼收得太多了，找到机会，还不赶快还回去。
    “我是在告诉你，可以从好、坏两个方面去分析。”丢过去的白眼，马上就又被丢了回来。
    “如果是好事，那就是钱总看上你了，把你带到他的私人圈子里，作进一步的考察；如果是坏事，那就是要开掉你，办公室里沟通怕闹僵了影响不好。
    “不至于是你说的这种坏事，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我也觉得可能性不大。你虽然啥也不是，凑合着用还是可以的。”
    “什么叫‘凑合着用’？什么叫‘啥也不是’？在我们公司，你还能找出比我更优秀的？”
    “德性！照你这么说，那就一定是好事了？”
    “倒也不一定。我看钱总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进一步考察。来之前，hr给我做过背调的，钱总应该知道我的一些过去，也知道寻常的一些考察方式对我作用不大。而在酒桌上就不一样了，酒桌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
    “那还是钱总看上你了，想重用你，只是还在犹豫什么，要不然也不会整得这么复杂。”
    “嗯，这个分析应该比较合理。问题也就在这，晚上是表现得好点呢，还是表现得平平些。”
    “你在想什么呢？有这样的机会，别人都巴不得使出吃奶的劲来表现。”
    “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
    “别闹。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带个小部门，工作任务又不重，轻松自在，又不会无所事事。”
    “没出息。”
    “你希望我离开采购？告诉你，我以前不但做过采购，还做过pmc，做过整个供应链管理，甚至还做过整个公司的运营。”
    “那你为什么还来做这么一个小小的采购经理？”
    “我乐意，不行？”
    “行！你牛！别人都是越做职位越高，你特立独行，一心往下窜。跟姚启圣都有得一比。”
    “跟姚启圣比起来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的。人家是从正一品到从九品，大清的官一级不落地全部都做了一遍。”
    “你还得瑟上了？”
    “我这叫自废武功，重新修炼，破而后立，等待时机，再战顶峰。”
    “现在不是时机？”
    “武功刚废，新的还没炼成。”
    “我看，你就是没出息，安于现状，不求上进。”
    “也许吧。”
    这下，alice没话说了。你再怎么努力，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alice盯着我看了一阵，脸上慢慢地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起来，看得我一阵发慌。
    这个女人，自那天西餐厅之后，开始自练温柔神功了？
    “我已经把自己的故事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你了，我也想听听你的故事，作为一个红颜知己，可以吗？”
    我慌了，真的慌了。我没有想到，第一个触及我内心深处的竟然是alice。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一片主动封存的记忆，这个死丫头是怎么发现的？
    “现在不合适。”我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个。
    “那我就等，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听。什么时候你想说了，告诉我一声，我愿意做你最忠实的听众。”
    alice离开了办公室，带着一片少有的温柔。这个女人，原来也有温柔的一面。女人，越相处，越熟悉，越是看不明白。就如最熟悉的自己，永远也很难弄明白。
    天天在身边的alice都弄不明白，没见过几面的钱总就更弄不明白了。想那么多干嘛？见见也好，管它是在哪里。这次见面，蓝洁应该也在场，至少可以弄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蓝月亮，今晚是要上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