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科长……这”张国震随后赶来，看见两位女士相拥抚慰，一时哑口，但又一想顾晓梦与李宁玉同为杭州剿总而来必会相熟，也不做深究，却又一想起某事，有些许犹豫地问到：“顾科长，这李……副处长我们得请回去审问一番，毕竟今日之事，她定然知道的较多”
张国震本想直呼李宁玉，只是一想到顾晓梦，还有刚刚一队人马来历不明，顿时委身下来，各个都是不能得罪的主。
顾晓梦背对张国震深吸一口气，真不该这样不合时宜地打扰，还风轻云淡说着这样的话，即使有理有据，仍让她瞬间变了脸色，眼神犀利许多，咬紧后槽牙，紧握了拳头，似想把这该死的来人捏碎撒于风中。
李宁玉看到张国震一脸为难，又直接感觉到晓梦身体一颤，耳旁那呼吸渐觉的愤怒，轻轻往下拽了拽她的衣角，在她耳旁悄呼呼道：“我没事”。
顾晓梦这才松开双手，脸色陡然间换了层温柔，双手慢悠悠整理着李宁玉额前碎发，含情看着她，又轻轻揉了揉玉姐双肩，生怕自己宝贝被那混蛋碰坏。想起这些，转头邪恶看了一眼依然跪着的林道声。
李宁玉皱眉看着晓梦的柔情似水，示意她外人在场。
“放心，我已向吴世宝和佘爱珍说明了我们的关系”顾晓梦见李宁玉一脸惊愕，嘴角上扬弯眉一笑，又故意提高音调，“以我和爱珍姐姐的关系，没人敢乱嚼舌根”这话是说给门口那几个特务听的。
爱珍姐姐？李宁玉一阵刺耳，嗔怪看了眼晓梦。
张国震听的真切，吴世宝对于这些特务可能有一点顾及身份和兄弟情义，但佘爱珍可不同，在黑帮赌场主事多年，手段毒辣，对人对事全凭心意，她的人万万不可得罪。
“科长，我们现在……”
顾晓梦见张国震已听懂她的画外音，走到林道声旁蹲下，对着他邪魅笑着，那笑意足以泯灭任何人心中的希望包括林道声。
“张队长，把这混蛋押回去，我很想看看他的双手是~多~有劲”
咬牙切齿让跪地之人害怕到颤抖，“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哭哭啼啼哀求声。
顾晓梦“砌”了一声：“这怂样”。
“孬货……哈哈哈”张国震附和着，身边几人也跟着笑起来。
笑声刺耳，李宁玉但觉得讽刺，愤恨怒视林道声。
“好了，带走吧”顾晓梦明白玉姐心中悲意，及时暂停这场恶魔胜利的欢呼。
“报告队长，刚刚那几人在隔壁房间抓捕到三人，已被他们全数带走。”
林道声刚被带走，屋内几人正想出房门看看外头情况，就有一手下回来报告。
“带到哪去？”张国震吃惊问道。
“岩井公馆”李宁玉淡定的回答道。
“日本人~”张国震更加震惊。这日本人可比佘爱珍更不能得罪，幸好没对李宁玉怎么样，偷偷抹了下额头。
“嗬”看到张国震如此顾晓梦掩藏不住那轻蔑。【果然如此，李宁玉啊李宁玉，你很聪明，我也不错】。双手交叉胸前，下巴微抬眉眼微笑地看着李宁玉。
“走吧”李宁玉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如今也不必扭扭捏捏掩掩藏藏了。
看着摇摇欲坠脸上略无血色的玉姐，顾晓梦一把搂过她娇小身躯，双手扶着她的臂。李宁玉顺势头倚靠着晓梦肩头。
这样亲近，心里安慰许多，刚刚惊吓加哮喘轻微发作确实是存在。预想中根本没有立过人性卑劣的假设项。
万物皆有不可控，就情感而言，喜怒哀乐惊恐思可以从面而观察，但七情之下可能做出极端行为也是在所难免。算无遗策终算不过人性，永远不明白一个人能卑劣或善良到何等地步，人性永无制高点或制低点。
从旅馆门口出来，张国震押着林道声开车先行离开，留下张成护着顾晓梦和李宁玉。
出了门口便见一抹夕阳。
神明撕碎了落日，任由散落的金光透过云彩，一一照在脸庞，黄昏拉长二人身影，勾起属于她们的过往，密码船那是难以忘怀的曾经。
“李小姐”刚刚黑服小队领队，在楼下已等多时，见李宁玉等出门就迎上。
李宁玉见来人，微微颔首。
来人鞠了一躬继续说道：“岩井先生特别感谢李小姐帮忙，有任何需要尽管提出”
“多谢，确实有一事需要帮忙”李宁玉淡淡的答道，“请岩井先生派人向76号说明一下”
“这是当然”
说罢，见来人远去，顾晓梦望了望这人背影，看了下身边人，揉揉她的肩，继续陪她往车方向走去。
“不想问什么吗？”
“嗯，我想我应该都知道”顿了顿，“走吧，车上说”
往前走的二人，在夕阳下莞尔一笑，长路漫漫亦灿灿。
退了张成，顾晓梦自行开车送李宁玉回76号。
一路上，二人沉默不语，李宁玉叹了口气还是打破了这份安静：“生气吗？”
“这语气像是玉姐在对我生气”顾晓梦双眼直视前方，打趣答道。
“我把线报告诉了岩井公馆的岩井英一。”
“这很符合正常人求生思路，只要日本人信任，那76号也没什么好惧怕的，就算李世雄回来，也只会于你另眼相待。”
“嗯”李宁玉伸出拇指和食指轻微拉了拉晓梦的衣袖，“我不该瞒着你”
“不错，有进步了”
“嗯？”
“李副处长这职位上升，思想觉悟也高了些”顾晓梦转头笑了笑，“学会自省了，不过只能对我自省”
看着晓梦这般李宁玉在她手臂掐了一下，“滑头”
“哈哈哈，玉姐，你怎么还脸红了”
阴霾随着顾晓梦的笑语渐渐消散，遇到她是今生大幸，李宁玉竟也笑出声来。仿佛刚刚一切只是棋局上的起子与落子，棋终人散无关悲喜。
“李宁玉”顾晓梦抿了抿嘴唇，李宁玉收住了笑容，听着她往下说，“杜鹃虽说没人见过，但一旦启动这代号，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知道的，戴笠可不好糊弄”
“别怕”李宁玉怜惜地看着她，二人相互扶持一路走来磕磕碰碰，总希冀着对方平平安安，“不管陈恭树今日是否在隔壁房间，以岩井能力，他被捕是定然的，你也说过他会背叛军统，之后的一切交于天意。”
“天意？我以为你已经规划好未来十年呢”顾晓梦也明白李宁玉意思，未来时间很长，一切都有转圜余地，也放下担忧。
李宁玉嗔怪地看她一眼接着说道：“如今倒有一事让我困惑”
“玉姐是指什么？”
“陈恭树是戴笠心腹，刺杀多名日本军官，这种人以他的气节，为何背叛。”
“绝望”顾晓梦深吸一口气，往事堪堪回首，自己何尝没有绝望过，如今平淡说其他人的绝望总觉得讽刺，“他有一个女儿，唯一的亲人，患了不治之症，在前几天离开了。”
“也是可怜又可恨”
想起他与林道声的蝇营狗苟，想起中药铺血淋淋的两人，顾晓梦冷笑一声：“确实可恨。”
前方不远处就要到76号，顾晓梦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伸出落在半空，等待着什么……
李宁玉微笑着伸手接住停于半空的那手。
刚一碰到，就被晓梦拉到自己唇边，在她掌心落下一吻，“我都在”。
无论是刚刚，还是今后，她的余生，她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