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颤抖不停，因为这该死的回忆总让人惴惴不安。
    万千思绪让脑袋越发沉重，抬脚已到二楼，思索片刻，走入情报科室。
    “李副处长可在办公室”顾晓梦拿着一份文件，问着情报科里的职员，恍惚间看着似有剿总见李宁玉那熟悉景象。
    “副处长她刚刚就离开了”。
    顾晓梦抬手看了看表，一脸凝重“这上班时间……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看着情报科那些人疑惑样又补充道：“我这有文件需要签字存档。”
    “顾科长吧？”
    “嗯？”顾晓梦看着眼前这男人军服，看样子应该也是科长级别，不做声，就这么微笑看着。
    “副处长她请了半天假，下午也不会回来，你需要签什么，我可以拿上去给我们唐处长签。”
    “也可以，不过此份文件机密，务必签完后立即存档，经手人尽量少”
    “放心吧，我这就拿上去”
    “一定要做好保密措施”
    “放心吧顾科长”
    “那就多谢了”顾晓梦递过文件，手又一缩，邪魅一笑地说“不该看的千万别看”
    情报科科长这位置三年已经换了两位，如今这位姓叶，单名安，上任不到半年，凡事小心翼翼，生怕像前任一样因为得罪76号里头的人，被杀在暗巷却不知道是谁所做。
    前两句已让叶安稍有点担心，顾晓梦这话一出，更是让他心里一惊，冷汗沁背，这可不是什么寻常文件，但凡涉及到三方特务，李世雄和日本方都极其重视，一旦染手就……
    “其实情报科守则层层上报，属下想来确实不能逾越，按规则顾科长要不还是亲自给李副处长签字吧”叶安想着如果找了唐处长签字，那存档这事肯定又落在他手上，岂不是又脱不开，还是以76号规矩来顺着顾晓梦去找李宁玉签字，让李宁玉经手。
    目的虽已达成，还是得无奈装样：“可这李副处长她不在啊，算了，也不急，我明日再来吧。”
    “是是，顾科长慢走”叶安抹了一把汗。
    顾晓梦缓缓走出情报科，本就没什么文件要签，不过是来看看李宁玉今日是否在这，想问问她究竟为什么。【李宁玉你到底在哪】拿着的文件已被揉皱。
    思索着这两日与她的谈话：
    一台戏两方争执无趣，再加一方……
    以后任何危险，我们一同面对
    ……
    【到底还是玉姐】顾晓梦苦笑了下。
    回到办公室，顾晓梦分析着，李宁玉的计划她大概知晓，但唯一那一步，她无法接受，无法接受玉姐涉险，无法接受五年后换她被绑在刑柱上受着酷刑。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
    “进来”
    “顾科长，张队长请你去行动队商议”
    “好”
    76号办公大楼旁，后院有一处空地，空地旁一排间隔平房，那是临时监狱，关着那些对于他们来说已失去作用的“犯人”。
    行动队办公处就在那监狱旁一栋二层楼房内。
    顾晓梦厌恶这里，早先在审讯室就常听那些特务暗聊着昨夜又占了哪个女犯人便宜等等，以至于平常进76号都不敢抬眼望向这一块地方。
    人就是如此，一旦堕落，灵魂就如粪池一般肮脏发臭。行为也如禽兽般可恶。
    一进门口，张国震声音就传来：“顾科长来了，来来，这边请上座”
    顾晓梦笑了笑抖了下军服，理了理袖口坐下：“张队长不必客气，这次行动全仰仗你，有什么安排你尽管说，我定当配合。”
    “顾科长哪里话，这次最大功劳就是顾科长”张国震笑着殷勤道，“你放心，我们一队的弟兄定会护顾科长周全”
    “多谢各位，不过，我有个建议希望张队长理解一下”顾晓梦看着张国震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虽说咱们这次在暗处，但明处敌人就一个尚且知晓，其他的我们全无所知，希望张队长安排人员方面尽量精简，以免打草惊蛇，还有行动队的弟兄不必跟着我，以免被发觉，待我假意接头后，开窗为信号，大家再前去捉人”
    “顾科长这安排的通透合理”张国震转头对着几个彪形大汉“上楼后注意的点，千万别伤了顾科长”
    “是”众人齐声。
    “好了，一队人员在街道两边、旅店周围都给我看好了，出发”
    林道声本不愿意今日前往福德旅馆，但陈恭树所说并无道理，他的上级既然已告知危险让他通知他这条线下人员静默，若他不出现，那内鬼很明确，所有组织对内鬼都不仁慈。
    陈恭树另有其意，无非是看中潜伏人员的信息渠道，策反一个潜伏汪伪里的人，比暗杀多个日本人都有用。算盘打的很好，既有潜伏延安内鬼，又能得汪伪内部间谍。
    陈恭树一再交代林道声，尽量说服，万不得已用强。强？林道声似乎理解错误，所谓的强在他眼里无外乎杀无赦。而陈恭树意指威胁逼迫。人生于世，很少是只身一人，基本都有所在意之物。
    临近下午四点，顾晓梦回到办公室换上便衣，错开张国震带领的特务，自行开车前往福德旅馆街边。
    她急急忙忙在街头巷尾小心翼翼搜索着，寻了良久也未找到，步伐加快起来，以至于有些许气喘，就在失望之时，前方不远处现出一身着暗色旗袍挺直的背影。
    心中小喜，加紧了步伐小跑起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在与那背影一寸之隔，伸手拉起那人手臂，无需确认，梦中出现万次的背影她可不会认错。
    一把拉过，甚至可以说是拽，用力些许多了一些，那背影之人在毫无准备之下，被这力道一拽踉跄了几步，顺着顾晓梦的步伐进了旁边的巷子，在电线杆处停步，顾晓梦把人抵在砖墙边上，左手护住那人的背部，生怕用力磕到她。
    顾晓梦因方才小跑加拉人，用力多了显得气喘，又得压低声调，靠在李宁玉身上，对着她的耳旁呼嘘着气音“又骗我？”
    “晓梦？”李宁玉望着这身男士装扮的顾晓梦，加上温热的呼气尽往耳边吹着，耳根处一片绯红，“你不该来，快走”
    “嘘”顾晓梦食指抵住李宁玉上下唇，压低帽沿，余光瞟着大街上走过去的几名便衣特务，“跟我走”伸手拉起李宁玉，正欲迈步。
    李宁玉顺势一手甩开，稍有些用力，手指碰到墙壁，眼中似有恼火得看着她“我还不能走”。
    顾晓梦看着她刚刚碰墙壁的手指一阵心疼，拉起她的手揉了揉后握紧，生怕她再次挣脱，“你想做什么，我本不该阻止”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玉姐“但是现在很危险，到安全地方，我们再商量好不好”。
    自裘庄后，又见到晓梦如此式微的模样，再也无法坚持，只好叹了口气点点头，任由晓梦牵着自己，跟随她的步伐往前走去。
    出了巷子另一端就见着已停很久的车辆，二人先后上车，在后座坐定。
    “陈知言？”李宁玉看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又瞧了瞧顾晓梦。
    “是我让他在这等，本想着我执行任务后有个退路”顾晓梦边说边解扣脱掉西装外套，“陈知言转过头去”。
    李宁玉听言瞪了陈知言一眼。
    顾晓梦今日装束本身是驼色骑马裤加女士衬衣，为了隐藏寻找李宁玉，特意加了一件外套和绅士帽。
    伸手一脱帽子，落肩微卷秀发飘下，加上清秀脸庞，活脱脱一大学生模样。
    天气炎热了些，加上一阵小跑，额头碎发湿了一些，脖颈处似有些黏乎，顾晓梦嫌弃的皱了皱眉。
    李宁玉看着她难受这汗湿，从手包拿出方帕，帮她额头轻轻拭去了汗珠。
    “玉姐，剩下的交给我，你回家安心等我”转过脸，“陈知言，带玉姐回顾公馆”。
    说完这些对李宁玉笑了笑，开车门准备离开。
    “晓梦”
    “别怕，等我回来”说的轻快，车门关上，人已远去。
    望着顾晓梦渐渐模糊的背影，李宁玉攥紧拳头，怎么会不怕，顾晓梦曾告诉她，军统在上海有个特派员认得她，就算侥幸逃过，那戴笠岂是会放过蛛丝马迹之人，一经推敲，晓梦藏无可藏。
    “李小姐，我们该走了”陈知言心中也是担忧，直到看不见晓梦背影才缓缓启动车子。
    “绕过这条街，在前面街头让我下车”
    “你说什么？”陈知言难以置信转头盯着李宁玉。
    “没时间了，晓梦有危险”
    “晓梦让我安全送你回家，我不能……”
    回家两字在李宁玉耳中飘进心里，那是晓梦与她的家，若晓梦危险，那家还有何意义，语气愤怒几分“你想过吗，那周围有多少军统眼线，晓梦前往就是暴露，戴笠除叛徒手段难道你不知道吗？”
    “……”陈知言被李宁玉怔住，他眼中的李宁玉就像一个机器，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情绪，而今却见到了她这副气急模样。
    陈知言明白李宁玉，他也不愿意顾晓梦涉险，但是要用李宁玉性命换晓梦，那他这辈子也别想得到晓梦的原谅。
    “你必须服从命令，若晓梦危险，那老枪甚至杭州地下组织都会遭到打击”。
    “我……”难以抉择。
    “走”李宁玉大声一喝，这才让陈知言回过神来。
    车子发动，转弯掉头，在街头暗处放下李宁玉。
    李宁玉刚下车，镇定的左顾右看，抬手看了看表【还好，不迟】，径直走向福德旅馆。
    刚要迈进旅馆门口，就见到街道迎面而来的顾晓梦，两人相隔数十米，时间在生命中做了个停顿，落寞的人间，两个相爱的人，相视而笑。
    一个在外看着，一个走入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