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孟婆(6)
作者:朔方午后   世界那么浪,我想去康康最新章节     
    “开了。”
    李录没话找话,还不忘拆她的台。
    “我知道。”
    越娘没好气,以为他是在笑话自己才说没人就有人给开了。
    李录也十分无辜。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又惹着她了。
    明明只是想提醒她,不用再敲了,门已经开了。
    越娘知道里面的玄机,为找回面子,决心小小的吓他一次。
    “你先进?”
    “好。”
    他是男人,自然要打头阵的。
    只是,才一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三座棺材,齐齐停在院落中央。
    每间屋子的门窗上都贴满了白花白幡。
    这座院子就成了灵堂……
    “怎么……”李录结舌,“刚不是出殡了吗?”
    怎么还会有三座棺材。
    越娘见效果达成,也不再与他玩闹。
    走上前,摸了摸。
    又暗中使力掂量了一番。
    里面有人,不是空棺。
    看来,他们三个都搁置在这儿了。
    “哎,你别进去啊,小心里面有诈。”
    外面街上两座棺木,里面又是三座,这摆明了有问题。
    究竟是何人与王清嬿一家过不去。
    可是越娘并没将他的劝告放在心上,一把就推开了正屋的房门。
    “轰——”
    门开。
    牌位立现。
    李录不放心,疾步跑向前,在门开的瞬间拉她至背后。
    所以,三个牌位都是一并进入他眼中的。
    妻 王清嬿。
    父 秦承宗。
    母 陈惠莘。
    妻、父、母。
    立碑者,是秦渊!
    还有,秦、陈二人竟是秦渊的爹娘。
    那王清嬿又为何无怨无悔来此照料他们十余年呢?
    “秦渊,”越娘不愿再玩这躲猫猫的孩子游戏。
    “该现身了吧。”
    “秦渊?”
    李录不敢置信,她不是糊涂了吧,秦渊十年前就死了啊。
    风吹过,带来一片寒意。
    此时正是七月正午,阳光普照。
    刚走在街上,人挤人,都跟他们挤出一身汗。
    可小院里此时却暗了下来,好像唯独这里有黑云压顶。
    牌位搁置在正堂中央,前面有蜡烛照映,明亮非凡。
    可牌位后却是黑得透彻。
    “吧嗒,吧嗒……”
    是人的脚步声。
    一点一点,由远及近。
    很近了。
    牌位右侧直通里屋。
    白幡垂落,虚虚绕绕晃得人晕眩。
    终于,现身了。
    李录死死盯着那绰绰不清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是期待与故人相见还是心痛故人困顿人世。
    “录弟,好久不见。”
    话落身毕显。
    红衣内衬,黑金甲胄。
    是他啊。
    “秦兄……”
    李录万千言语哽在喉中,吐露不出。
    “别来无恙啊。”
    眼中泛红,渐起浓雾。
    他们是同批的少年兵,一起至弱冠。
    十年一别,他还是那风采不减的意气青年。
    秦渊落在阴影里,没有再向前,闻言也是一怔。
    看向那好像昨日还同吃同睡的青涩故友,今日却满面胡茬,长成了稳重成熟的男人模样。
    这么多年,他没再照过镜子。
    眼里除了一日复一日辛苦的爱人,就是一日复一日衰老的父母。
    从未看见过自己。
    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人鬼间的那道永不磨灭的界限。
    怎么办。
    这副模样见清嬿,会叫她不习惯吧。
    “秦渊,你乃一亡故魂,怎敢逗留人间十载?”
    越娘不负责生死簿,不管投胎的活儿。
    但也知道逾期不下地府的孤魂野鬼下场有多惨。
    十年还不算多。
    待三十年,他将遗忘生前事。
    五十载,他将困于执念地。
    百年,便是魂飞魄散,永无轮回。
    六界之大,也再无找到此人的可能。
    “只是十载而已,我也才活了二十年。”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不该行为,只是叹息人之渺小。
    十年与神妖的千万年相比,沧海一粟。
    “你可知再这般下去的后果?”
    理应不归她管的,只是遇见了,就不能当没看见。
    “知道,也不知道。”
    他做鬼以来,只凭着一股执念回到在意之人的身边。
    一心一意守着她们,却眼睁睁见其受苦而无可奈何。
    这都已经折磨得他痛不欲生,无暇其他了,又怎么有精力关注鬼道之事。
    如今,既不能在生时团聚又不能在死后重逢。
    那他将如何,便无所在意的了。
    “愚不可耐。”
    越娘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左不过心灰意冷,了却心中事后就任凭自生自灭。
    “王清嬿还在奈何桥边等你的消息。”
    “你既生死难料,就不该承诺娶她。既身死殉国,便不该以魂魄之身徘徊人间。”
    她指着外面的三座棺材,“她以为你变了心,过更好的日子去了。”
    “可你如今这模样,是要叫她活着为你伤心,替你赡养父母,受尽苦楚。死后还要因你之故,不得安宁吗。”
    越娘想到那傻姑娘就替她不值。
    在已知昔日情郎或许已忘记她过着新生活的时刻都没有记恨。
    和她交换的愿望也不是报复,而是想要确定他会过得好。
    这样好的姑娘。
    越娘觉得,她当配得十世的荣华圆满。
    而不是再执着于这一世的遗憾。
    秦渊怎会不知。
    她受了多少苦,他就在一旁看了多久。
    她缝过的每一针都好像扎到了他的心里。
    细细密密,千疮百孔。
    可他只能看着。
    无能无力又无情啊。
    所以,他就该受这样的惩罚。
    就算魂飞魄散又如何,若能换来她来世的顺遂。
    那就是件再值得不过的买卖了。
    “别告诉她。”
    他拿出了那两块儿玉佩,展开手掌。
    本想着,以后带着它们也是个念想,却不想会是牵绊住清嬿的桎梏。
    那便舍了吧。
    “你们拿去交给她,”像是想到了她看见这两块儿玉佩的模样,“就说我在人间过得逍遥自在,早就忘了宥阳时光。”
    “说我不孝不悌,无信无义,冷心冷情……如何坏便如何说吧,叫她死了心,也好安心喝那孟婆汤,再过了奈何桥。”
    “好好过下一世吧。”
    他会永远守护她的,直到再也不存于世。
    越娘拿过来,两块玉历经十年分隔,摆在一起时却仍然严丝合缝。
    玉都能如此,人怎能尝尽悲欢离合都不能如愿一次呢?
    “倘若我说,能叫你再见她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