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时越虽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她真的只是过来看看，但也没想到她是来找她们合作的。
合作什么呢？
她们又没有拯救人类的崇高任务。
“对，合作。”
陈里莎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理由一一道来，“这种时候，我觉得多一个人可以多一份力量。”
“当然了，现在明显是我有求于你们，毕竟你们已经组队了，而我只有一个人。”
她很有好好商量的态度。
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目前的弱势。
“还有，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场混乱带来的变化，我确实是感官都灵巧了许多。”
抛出诱饵，“包括你们在快递站的动静，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我可以感知到附近独属于人的信号。”
“听力、视力、感知力、嗅觉，额，味觉暂时不知道，其他都明显异于平常了。”
这是她的优势。
时越了然，果然是异能觉醒了。
“那你之前怎么没有来找我？”
既然有这么高敏感的知觉，应该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才是。
怎么会挑这种时候才来。
“哦不对，我应该换个问法，”时越想到什么，“之前为什么躲着不出来？”
她困在六楼，前前后后一个星期了。
一丝异样都察觉不到，若不是她故意躲着不出来，没有其他可能。
就像她，都知道要出去锁住楼道的门。
陈里莎此时才露出些许笑意。
比起刚才的严肃正式，多了几分真实。
“因为我也会怕啊。”
她比时越早发现这一切。
那时她才到楼下。
突然脑中巨响，一瞬间她收到了无数来自外界的信号。
有人惨叫着，有人崩溃地大叫，有人震惊地满嘴脏话……
她甚至来不及分辨这些都是什么，下意识的直觉就推使着她疾步进了楼道，迅速爬到六楼，锁住门，用被子蒙住自己。
那些感觉非常陌生。
自己的脑子就像是被开了闸的河渠，声音、画面、莫名其妙的感觉都一股脑向她奔涌而来。
一时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好在没过多久，她就清醒了，再次感受，发现已经能够适应来自身体的变化。
她想再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如何了，理智却劝住了自己。
只打开了阳台的门，想着在自己可控范围看个究竟便好。
谁知道，她看到的“景色”却是人间炼狱。
这还要多亏了她突然变得极为优越的视力。
可视范围扩大，清晰度辨识度增大。
她甚至能看到一人啃食另一人的血红牙齿。
肉，血，牙。
一眼望去，全都如此。
“yue——”
她被刺激得要命，连忙跑去厕所吐。
这世界，怎么了？
她所问也是时越当时所问。
这世界怎么了呢。
颠倒，混乱，无序，残忍，血腥。
恶心得可怕。
吐着吐着，她就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声音。
是两个女生。
她跟着听了全程。
包括青团，包括u盘，也包括最后的告别。
她听见了。
那女生说，“再见了，时越。”
“我的朋友。”
这是时越听到的。
还有时越听不到的，而陈里莎听到了。
那女生说，“对不起，于馨。”
陈里莎听到了她们的所有交谈内容，所以知道，那女生是于馨。
可于馨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自己呢？
陈里莎当时不明白。
第二天也不明白。
第三天、第四天仍然不明白。
直到她来找时越的那瞬间她明白了。
人啊，哪怕有一丝能活下去的机会都恨不得紧抓不放，如独行沙漠看到海市蜃楼一般疯狂。
可于馨却在自己还清醒的时候放弃了自己。
她是对不起自己。
对不起曾经被泼无数脏水都不愿放弃，咬着牙都要认真活着的自己。
寒窗苦读十来年，以为研究生生活会是另一阶段幸福的开始。
却不想是一步步走向坟墓的开始。
但哪怕如此，她都凭着一颗求真不服输的心走到这里。
却最后还要因为保护真相而被抓伤被感染。
这还不够，她清醒地替自己的生命做了决定，辜负了那个无数日夜寒冷楼道里背书就为未来活得更好的自己。
所以，于馨对不起于馨。
那陈里莎呢？
她为什么自此辗转反侧，睡不了一日好觉呢？
因为她是知情者。
她，是于馨的同门……
她知道于馨的所有遭遇。
也知道她所言为真，更知道何武昂教授的暗箱操作。
但她没于馨勇敢，也没她正义，更不比她善良。
她在默默不语的日子里，任凭不知情者手中的“刀子”一次次刺向于馨。
然后，又成为了一名偷窥偷听者。
冷漠地看着那个平日里笑得最开心最可爱的女生湮灭在丧尸群中。
她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何教授，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辱骂她的好事者。
更不是让她被抓伤的怪物。
那她为什么会落下眼泪？
又为什么午夜梦回都是于馨的脸呢？
因为她如噎在喉。
因为她问心有愧。
因为她还是个“人”。
所以，在听到时越跳楼的瞬间，她就与自己打了个赌。
若是时越还能平安归来，她就过来找她，与她一起守护那份真相。
可是，直到时越寝室外的门口。
她才恍然。
她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啊。
什么狗屁守护，她分明更在意于馨留给时越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朋友。
她也想有一个或几个能并肩作战，能互相扶持的。
朋友。
一人独处时的夜晚太黑了。
她真的很害怕。
特别是今晚。
耳朵里成日都是来自各方的声音，心里却孤寂极了。
直到时越回来。
她想，或许可以来结个盟。
不行的话，说几句话都能叫她好受许多。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说过话了。
时越听见了。
她听见陈里莎说“怕”。
没有解释。
但很奇怪，她瞬间就明白了陈里莎在怕什么。
怕孤独，怕黑，怕未知。
更怕这转眼就变了天的世界。
前一秒，天还蓝，人也好。
下一秒，就是这副光怪陆离的样子了。
你甚至都不敢去想心里最在意的人和事。
因为，这些都将变成泡沫。
因为这混蛋的变故。
人都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