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音的股东大会终于开始。对于贺心航夫妇来说，会议前半段的总裁汇报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无论昱音去年业绩如何喜人，汇报怎么写怎么说，他们都知道董事长总会找到缝隙插针，刺向他们的心窝。
    果然，董事长听完汇报后，提出了质疑：“去年市场部的公关费用太高了吧，这个合作的新公司叫什么来着？声马？太贵了，这样一年的费用，换成蓝瑟，都可以用两年了。”
    贺心航和安安早料到董事长会对今年的汇报提出质疑，只是不知道他会从哪个方面入手。但他们俩无论怎么猜，也猜不到这个方面。前年蓝瑟工作结果这么差，已严重影响昱音的品牌健康度，这才换成了声马。再说，撤换蓝瑟不是他们三个老狐狸内斗的结局吗？难道现在他们仨又和好了，想把蓝瑟换回来？
    如果换回蓝瑟，安安是第一个不同意。蓝瑟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工作态度都有严重问题，就算全年的公关活动方案都由昱音市场部自己撰写，他们极差的执行力也会把好方案执行成坏方案。安安不允许自己的工作交出恶心的答卷，即便原因不在她。听到董事长话里有话，想重新启用蓝瑟，安安坐直了身子，准备回应。
    不想，有个声音从会议桌那头传来，比安安更快：“蓝瑟的费用上下浮动太大，很难作为参考标准。十年前蓝瑟一年的公关费用，现在也能用两年，但是那一年蓝瑟全年只做了两个活动项目。况且现在蓝瑟都溃不成军了，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参与昱音的公关项目了吧。”
    大家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说话的竟是蓝瑟的大女婿，贺涵军。他这番话表面上看，是完全站在昱音的立场，毫不徇私。
    贺涵军好像怕自己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继续补充：“市场部不妨把过去十年的公关费用拉出来看看，蓝瑟只有其中一两年的费用较低，其他年份的费用可不比声马低多少，但执行效果却不及声马的十分之一。”
    作为昱音集团负责公关事务的副总裁，贺涵军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他一句话，即使市场部没有把过去十年的公关费用数据调出来，在座的股东也会相信。
    安安原本想从执行结果的数据来回应，声马接手后，品牌调研的数据非常好，不仅年轻人的喜爱度明显回升，购买的第一选择也有所增长。只是这类数据对于懂市场营销的人来说，是有力的佐证，对于外行人来说，便是与夏虫语冰。
    对于在座的股东，贺涵军的角度更直观，更有说服力。尤其是他说的十年前，那一年蓝瑟只做两件事，花费却相当于如今两年的费用。这一点，董事长心中有数，蓝瑟另外两位股东心知肚明，贺涵军能说出来，三只老狐狸是心里明了，他肯定是知道了。安安和贺心航今天上午从林胜华处也已了解到，只是他们四人还不知道。
    当年贺心航本想查这笔费用，被董事长拦住，现在，他可以装模作样地旧事重提：“涵军说得对，安安，你把过去十年的费用数据调出来，与声马的费用一起分析对比一下。尤其是涵军说的一年做了两个活动就花费了现在两年的费用，看看那次的活动性价比是否合适。”
    小白兔早已变身小狐狸，积极配合大老虎的演戏：“好的，公关活动费用不难查，财务部可以给我数据。但是我手头只有过去七年的具体公关活动，如果要倒查十年，要麻烦涵军给我提供更多信息。”
    安安的一番话，贺心航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不仅隐藏了他们俩已知道真相，还把球踢回给贺涵军，如果贺涵军真的想帮他们，就看他的表现了。
    贺涵军也很识趣，立即接话：“好的，没问题。过去十年里，我手头有第二第三年的具体活动方案，马上就可以给你。至于第一年，我知道当年只做了两个活动，具体方案不太了解。当年那两个活动是由董事长亲自操刀的，或者董事长可以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如果大家觉得没问题，那蓝瑟还是可以作为公关公司的备选合作方。”
    贺家第二代的三个人轮番秀演技，二叔在旁边看得过瘾，难得地一直浅笑着用手摸下巴。
    全场只有三个小股东蒙在鼓里，毕竟也是老狐狸，看着三人有点像在演戏，说的内容又有理有据的，一时间难辨真假，便私下交头议论。过去十多年来，贺心航领导下，昱音发展一直很稳定。尤其是自从他的另一半安安回归昱音，集团业绩更是有质的飞跃。所以无论用哪家公关公司，他们仨都相信这对夫妇能继续带领昱音帮大家赚钱。多年来，董事长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非常清楚，绝对不会主动站在董事长的对立面。他们仨的策略一向是站在胜利的一方，心中暗数票数，哪边更有机会取得大多数票数，他们就倒向哪一边。
    目前贺家第二代的三个人已有三票，蓝瑟股东团也有三票，表面上看是打成平手。但是董事长手里有贺夫人的一票，贺心航夫妇手中有一个小娃娃股东的一票，那位贺家二叔一向跟董事长对着干。这样一来，他们仨要么有一个人投决定性的一票，要么三人齐心，一起站队哪边，哪边就是胜利方。这种情况，他们仨都很有经验，谁也不愿投出决定性的一票，一起和稀泥，等到情况明朗，他们就可以站在必赢的一方。
    会议室内一场大戏，蓝瑟股东团人均脸色铁青，贺家第二代的三个人继续扮不知情，装作为集团考虑，三个小股东小声议论了半天没有任何结果。只有二叔慢慢品茶看戏，今天小芹泡的茶虽说只是日常普通的办公室袋装茶包，却甚有滋味。
    眼看局势就这样僵持着，再没有人破局，三股力量怕是会一起坐到太阳下山。董事长心中有数，第一次，这个贺涵军敢跟他当众唱对台戏，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如果继续这样纠缠下去，怕他真的把当年的真相泄漏出来。会议室内还有两个当年的受害者，他们是否也已知道真相，一时说不清，现在他们仨站在一起，对他很不利。
    “我也只是提出这样的疑问，希望市场部留意一下公关费用问题，至于是否重新启用蓝瑟，那是后话。”董事长为自己找到台阶，大家也识趣地顺着下来，跳过了这一议题。
    今天上演了这样一出大戏，大家都不愿在这间会议室里多待，剩下的议程不过是匆匆走个过场。会议结束，康兆良再次留到最后，一副用心良苦的样子拍着贺涵军的肩膀：“涵军，怎么回事？是不是跟康妮吵架了？夫妻间拌嘴也是常有的事，工作和生活还是要分清的。回去我也说说康妮。你们结婚这么多年，该要个孩子了，看看你大哥大嫂，都二胎了。”
    贺涵军一脸惊讶，佯装开心地说：“爸，您是想到办法让康妮走出贺宅？她成天关在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如果您有办法让她走出贺宅，她就可以和别的男人生孩子了。”
    康兆良“哼”的一声，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去。近几次股东大会，二叔特别喜欢留到最后，以往股东大会结束，就完事了，这几次股东大会上演的正片已足够精彩，会后还有彩蛋。这次二叔是唱着国歌离开会议室的：“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