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医院，贺心航还装模作样地挂了号，随即和她坐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贺心航原打算就这么坐一会儿，然后回家。安安抱着他的手臂，倚在他身旁坐着。
    这一刻，她的脑子里思绪万千，今天又接收到更多碎片，和之前的那些拼凑在一起，勾勒出稍大一点的画面。如果把董事长比作棋手，他在下一盘棋，把他们都当作棋子，贺心航和她应该是在棋局里负责赚钱，把昱音做大，那贺涵军呢？安安想起那天在康妮房间，她曾说过，她已是弃子。她为什么会变成弃子呢？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如果哪一天，她再没能力令艾月和昱音更进一步，是否也会变成弃子？
    “在想什么呢？” 贺心航见安安一直不说话，柔声问道。
    “你的象棋下得那么好，是跟董事长学的吗？”孟宁海不止一次在孟家高度赞扬这个女婿的棋艺。安安的象棋下得不好，只能算是知道些规则和基本步法，不过是听孟宁海称赞贺心航，她就开心。每次孟宁海称赞贺心航的棋艺，骏升都会皱眉。开始的时候，安安以为是父亲抬高女婿，贬低儿子，大哥不高兴了，现在回想起骏升的评价“不要把棋局融入生活就好”，她才明白，贺心航父子都把棋局融入生活了。父子俩的象棋手法都是擅长布迷局，放长线。董事长能技高一筹，恐怕是他舍得弃子，而贺心航当年舍不得她，现在舍不得元启。
    贺心航叹了一口气，仰望天花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将手指插入安安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紧紧相握。安安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力量，他的确舍不得她。
    “心航，我们要不要盘点一下。”安安棋艺太差，但还是想帮忙，“董事长不是真的想要带走元启，他不过是想逼我交出手头上的昱音股份，交出艾月，他是想掌控全局，不让棋局中有他把控不了的因素存在。如果我听话，让他觉得我是可以受他控制的，会不会就不再要这些东西。”
    “我试过了。” 贺心航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警示安安，“他会把你牢牢攥紧，让你喘不过气。”
    贺心航当年为了得到董事长的认可，何尝不是强迫自己事事优秀。进入昱音后，他不喜欢集团里的人事斗争，却不得不参与斗争。他深爱着安安，却被要求按照董事长的标准选媳妇，要不是安安把艾月做起来，他这辈子不是孤独一生，就是要与不爱的人貌合神离过一辈子，贺涵军不正是这样吗？
    “那我们只能与董事长对弈？”安安对这个策略方向一点把握都没有，且不说她不擅长棋局，单是董事长能狠心弃子，她便学不来。她能舍弃谁？连之前那样对她的康妮，她都恨不起来，只是同情康妮现在的遭遇。还有唐木莹，安安只是怒其不争，贪图捷径，走歪门邪道，如果现在唐木莹跟她说想回昱音，安安还是愿意给她机会。
    “我们手头的底牌不多。” 贺心航幽幽地说着，看来他早就做好准备，要与董事长对弈。
    “二叔会帮我们吗？”有了那一次，安安总是不自觉的提起二叔。贺心航告诉她，二叔在股东大会上提出反对收购艾月时，她更是对二叔充满感激。
    “有些时候，二叔可以当我们的盟友，但他绝对不会被我们利用。”这一点，贺心航早已看透。艾月反收购那次，二十亿的昱音股份，二叔竟然认可口头协议。而当他打电话取消时，二叔很爽快地答应了，恐怕是早就已经猜到董事长一旦知道二叔插手，就会放弃收购艾月，他绝不会让二叔增持昱音股份。当时二叔给安安带来礼物，表面上像是喜欢这个侄媳妇，所以才帮他们，实际上处于不败之地，如果董事长不放弃收购艾月，二叔就顺势增持昱音股份，如果放弃收购，他就卖给这夫妻俩一个人情，如此进可攻退可守的一步棋，足以看出二叔不简单。他的小白兔，一直在感激二叔，证明二叔这一步棋很成功。
    “不是利用，就是盟友，我们多找些盟友，一起与董事长对弈。”安安一向擅长鼓动身边的人帮她，只是在昱音董事局，这种想法很天真。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董事长擅长把控人心，只要他抓住那个人的弱点，我们的盟友就会靠不住。” 贺心航说的是实话。其实他想到另一个人，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利用这个弟弟。虽然他知道董事长拿二叔没有办法，但如果要把贺涵军利用起来，他就得把他的安安视作磨心。
    “那我们现在购入的霁辉股份还有用吗？”安安想起了这个，不知道以后是否有用。
    “会有用的，” 贺心航相信安安在商场上的灵敏度，虽然他对这个做法有其他担忧，“但这个还不够，要多几个这样的底牌才行。”之前的底牌已被贺心航用得差不多，目前急需增加。
    “康妮呢？”安安小心翼翼地说起她，这是一个大家都不愿触碰的雷区，尤其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个雷区会炸到哪些人，哪些事。
    “不到生死关头，不要动康妮。” 贺心航这句话反倒令安安放心了，这么说，康妮应该不会炸到贺心航，只是可能会对董事长损伤太大，或是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安安把头倚在贺心航的肩膀上，努力地开动脑子，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蓝瑟没有了昱音这个大客户，业务上还能支撑得起来吗？”
    “你是想让他们三个人内斗？” 不仅如此，贺心航更担心的是她是否已经知道些什么。如果安安只是想让三只老狐狸内斗，他要重新审视她的眼眸是否还清澈如故，如果她已经知道些什么，那董事长要的就不是艾月这么简单，他是否还能保住他的安安。
    “内斗？怎么斗？”安安的回答让贺心航松了一口气，他的安安，还是那个他深爱着的安安，他一直守护着的那颗纯洁的内心，即使在这污垢不堪的狐狸洞，也没有被污染。
    “我只是想到康妮，她当初想当昱音的总裁夫人，怕只是为了蓝瑟着想。”康妮不仅没有为自己争取到豪门富贵梦，也没能为蓝瑟争得一番天地。看来，靠人不如靠己，如果当初康妮把心思花在如何提升蓝瑟的业务能力上，或许现在会不一样。
    “听说蓝瑟最近在大换血，好多之前的老员工，因为公司业务严重下滑，发不出工资，都主动离职了。” 贺心航对这个好似不太在意，他不想让安安觉得那是他的蓝瑟。
    “其实那也挺好的，那些人总是躺在之前的功劳簿上不愿改变，总是觉得只要有董事长在，他们就可以牢牢把握昱音这个客户。没想到董事长会翻脸。”安安甚至在想，如果她去改革蓝瑟，会做些什么举措。
    “他们三个人估计也在内斗。” 贺心航不想提这个方向，这会令他的安安误入歧途，只是他现在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谁？董事长和康范两位叔叔吗？”安安之前分析过三间公司的股权，能理解到这三个人既唇齿相依，又相互争权的复杂关系。“你是想激化他们的矛盾？”
    激化？这三个人的矛盾还用得着激化？贺心航苦笑着，外人看来，这三个人相互争权，表面上是董事长占据主导地位，康范两人心有不甘。但一旦遇到事，他们又出奇地团结，像是这次股东大会，董事长提出收购艾月，康范两人脸上立即泛出得意的浅笑，虽然转瞬即逝，还是被贺心航捕捉到了。是什么把他们捆绑得这么深。
    医院里有点冷，安安蜷缩着身子向贺心航靠得更近了，感受到她的动作，贺心航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安安怕贺心航没有了外套，会着凉，问道：“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贺心航点了点头，扶起她，边走边给阿成打电话。
    回到新宅，小元启早已午睡醒来，正缠着红姨给他玩爷爷送来的小车。红姨不会开，一大一小都急得不行。元启看到爸爸回来了，来找爸爸帮忙。安安便独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