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挽沉浸在那张照片里，根本就没有看到凌夏浔看她的眼神。
    凌夏浔顺着她的视线对准到他桌面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凌司如当初把木箱委托给他去揭发薄堪的时候，他偷偷从箱子里拿出来的。
    凌司如死得突然，木箱交给政府的时间也突然，所以他还没有来得及把照片放回那个木箱里。
    他也不知道照片上的女人是谁，他已经反复比对过这张照片和白宥宥墓碑上的画像，并不像。
    他以为陆相挽认出来了。他欣喜正要问。陆相挽却语出惊人。
    “白颂清和凌亢才是一对恋人。”
    凌夏浔屏住气息，他没明白。
    白颂清和凌亢之间的关系。
    “你说什么？”
    他有点怀疑陆相挽是不是在开玩笑。
    陆相挽收回看照片的视线转而低头看着自己杯子里的水。
    “那天我被绑到目清别墅，司如来救我被炸伤的那天，司如在我和薄时漠的面前亲口说的。”
    “目青别墅的起名意思是仰慕白颂清，凌亢取了同音字，所以叫做目青别墅。”
    凌夏浔不知不觉里已经在相信她。
    她的话是有凭有据。
    但这个说法还有很多疑点。
    “那为什么她会被薄堪包养？”
    凌夏浔话里的‘她’，指的是白颂清。
    一个女人怎么会好端端得从一个男人身边去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陆相挽想来也觉得挺讽刺的。
    她从薄盛来手里去到薄时漠身边，现在和凌夏浔坐在一间办公室里。
    她们的关系处境总是能如此相似。
    “凌亢得了白血病，当时并没有适合的骨髓移植，他怕自己死了，白颂清没有依靠，就给她找了也仰慕她的下家，就是薄堪来娶她照顾她。”
    “可薄邑不喜欢白颂清已经订过婚和没有背景的身世，所以白颂清和薄堪在一起几年也进不了门。”
    “中间白宥宥嫁给了薄堪。”
    “凌亢为了除掉白宥宥给白颂清铺路。”
    “他故意强奸白宥宥，没料到白宥宥会意外怀孕，生下司如之后，他用司如的脐带血成功治好了他的病。”
    “所以他后悔了，他想要和白颂清和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白颂清拒绝了他。”
    “薄堪为了让薄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他包养白颂清只能和薄邑达成协议，他要给薄家留一个身世干净又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装绅士骗婚宋慧琴，和她发生一夜情的那天晚上也给她打了促排卵针，让她未婚先孕再哄骗她结婚生下薄时漠作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宋慧琴是在坐月子期间发现了薄堪和白颂清不正当关系。”
    “为了豪门面子，宋慧琴就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三人复杂关系就这么过了好几年，直到白颂清得癌症去世。”
    “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凌夏浔听明白了个大概。
    但他还有一个疑惑。
    “那薄盛来是谁的孩子？”
    陆相挽摇摇头。
    “我不知道。”
    “凌亢白血病好了之后，总是偷偷去见白颂清。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需要一份真正的亲子鉴定报告。”
    先前薄盛来是凌亢儿子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可是无论是陆相挽还是凌夏浔都没有亲眼见过那份亲自报告。
    就算见过。
    那份报告真假也有待考究。
    凌夏浔悄悄关闭了笔记本电脑上的录音。
    他放下电脑，端起桌上的水。
    “这些，为什么现在又肯告诉我？”
    陆相挽瞥一眼桌上还摊着的那张照片。
    她是受那张照片的刺激才说出口的。
    薄盛来总是在问她，她和薄时漠的关系，她的处境，她经历过的这所有，一桩桩一件件，她到底更像是第二个宋慧琴。
    还是第二个白颂清。
    但他从来不曾提及她像白宥宥。
    陆相挽早就知道她们的故事，但从未把自己比做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她其实心知肚明自己多多少少都沾一点。
    但她总是在逃避。
    这张照片其实和她很像。
    不论外貌还是气质都有七八分相似。
    她们分明是两个人，却在经历一样的事情。
    但论结局。
    她和她的女儿更像。
    她们都是为了薄家父子才跳楼而死。
    陆相挽咽不下东西，她悄悄在哽咽，所以终究还是没喝那杯水。她轻轻放下茶杯然后转眸去再看一眼那张照片，直到心静了之后，她才抬眸看凌夏浔的眼睛。
    “其实薄时漠做的事和薄堪差不多，他们唯一的区别是，薄堪比他多伤害了一个女人。”
    “白颂清无辜，白宥宥无辜，宋慧琴无辜，司如无辜，我也无辜。”
    “我希望薄时漠能为他对我和凌司如做过的事得到惩罚。”
    “将心比心。”
    “薄堪也该得到法律对他应有的惩罚，来慰问她们的在天之灵。”
    “仅此而已。”
    她的语气平稳。
    她看着凌夏浔的那双漂亮的杏仁眼里没有波动，可平静的潭水水面上波平浪静并不能代表底下不是波涛汹涌。
    凌夏浔和她对视一眼之后就把视线转开。他不需要太了解她，他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可以。
    “我打算给你新建一栋别墅。地址我已经定在苏林别墅对面。”
    “待会儿会有人给你送别墅图纸，你有什么想要修改的都可以提出。”
    陆相挽无所谓住在哪里，凌夏浔怎么吩咐，她照做就可以，所以她没有犹豫地点头同意。
    会议时间到了。
    有人在门外敲门提醒。
    凌夏浔抱着笔记本电脑起身出门，但他突然站在门口不走远。
    他没转身也没回头。
    “陆相挽。”
    他叫她的名字。
    陆相挽慢慢转头去看他。
    “希望薄时漠死的那天，你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我可以看在小如遗言份上，保你周全。”
    凌夏浔迈步就要走。
    陆相挽的话在他抬脚的时候慢吞吞出口。
    “你会杀了我吗？”
    凌夏浔微微转过头。
    陆相挽只能看见他的颧骨和眼角。
    陆相挽重复一遍自己的意思。
    “如果我偏帮他，你会连我一起杀了吗？”
    他们看彼此的眼神，彼此都看不见。
    如果不是一定。
    他们对彼此都有试探。
    凌夏浔没给出明确的答案。
    他就那样站着。
    “你会帮他吗？”
    陆相挽没说会不会。
    “我希望他得到他应得的惩罚。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的意思是，合法合理。
    凌夏浔懂。
    可他没说自己懂，也没有明确答应陆相挽，这层窗户纸他选择不戳破。
    他信陆相挽有朝一日会走到窗户对面。
    “他会得到惩罚的。”
    “薄堪这件事结束之后，就轮到他了。”
    凌夏浔就只说了这两句，便转身离开顺便关上门。
    陆相挽坐在沙发上。
    她关闭了自己手机上的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