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煜的身子晃了晃，他全身上下都疼，特别是心。
    有人在身后扶住了他，把他安顿在走廊椅子上，又倒了杯热水过来，塞进苏煜冰冷的手里。
    “苏先生，保重身体。”
    这个扶着他，避免他摔倒的男人是林逸留下来的保镖。
    苏煜沉默地坐在了走廊的凳子上，医生护士进进出出，苏煜始终把脸压得很低，没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表情。
    他愣愣地看着冰冷的地面，像在想着什么。
    忽然，他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推开了那扇房门。
    医生和护士听到动静后，全都看了过来。
    苏煜直接忽略了除了贺森以外的所有人。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倚靠在床头的人，一步一步靠近。
    贺森也看着他，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苏煜……
    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不是生气走了吗？
    他没走？
    苏煜走到贺森面前，认真地凝视着他。
    俩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注视着对方。
    眸光涌动，千言万语。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安静得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
    护士小姐生怕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平静的贺先生，又因为太过激动产生不良反应，询问道:“这位先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甚至俩人的目光都没有一刻转移。
    【 哥哥，你真的是为了我回来的吗？】
    【 贺森，你真的不想看见我吗？】
    【 哥哥，我很想你！】
    【 贺森，你快点好起来……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
    千言万语，不曾说出来。
    张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俩人一眼，小声跟护士道:“小李，我们先出去，让他们单独待会。”
    护士小姐不解地跟着张医生离开了病房。
    苏煜终于动了一下，在他转身的时候，贺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又要走了吗？
    贺森的手指动了动想去拉他。
    他的嘴巴张开，想要叫他。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动不了。
    只能看着苏煜的背影。
    结果却出乎了贺森的意料。
    苏煜倒了杯温水走过来，坐在那张挨着病床的椅子上。
    他将一根吸管放进水杯里，端着水杯送到贺森嘴边，又用一只手将吸管固定住，刚好对着贺森的方向。
    这样的服务真的周到到了极点。
    贺森盯着这根不知道苏煜从哪里找来的吸管看了好一会，然后低下头，含着吸管喝了好几口。
    清甜的泉水滑过干痛的喉咙，然后流进胃里。
    贺森却觉得这滴滴甘泉流进了心里。
    苦涩变成了甜蜜。
    苏煜漠不作声从西装口袋抽出一块手绢擦去了贺森嘴角的水渍。
    贺森的嘴角，连同心脏一同颤抖了一下。
    因为苏煜在帮他擦水渍的时候，温热的指腹若有似无地在他唇瓣上碰了好几下。
    他开始紧张起来。
    是巧合吗？
    还是苏煜故意的？
    贺森最后说服自己，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像苏煜这样从来没谈过恋爱的纯洁小白兔，哪会有这些心思。
    贺森眼巴巴地看着苏煜又走开了。
    没过多久又过来了。
    贺森的心情随着苏煜的出现和离开，起起落落的。
    苏煜再次过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盆还有一些洗漱用品。
    贺森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苏煜主动地帮他洗脸刷牙。
    贺森只负责张开口，苏煜帮他刷牙的时候很小心，生怕牙刷时碰到他疼。
    洗好脸后，苏煜甚至还给他的脸上抹了护肤霜，又用手轻轻地帮他整理了一下发型。
    贺森像个婴儿一样，幸福地享受着苏煜的全心服务。
    俩人全程没有一句语言交流。
    时间久了，贺森心里有些发慌，他感觉苏煜还在生自己的气。
    正在他在苦恼怎样将苏煜哄好的时候，苏煜先开了口。
    “想不想上厕所？我抱你去。”
    苏煜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淡定。
    贺森却不好意思起来。
    上厕所他抱走去？
    难道尿尿的时候，还让他扶着吗？……
    苏煜看着他那惨白的脸上终于有点血色。
    贺森自己知道，这是羞的。
    如果俩人互换一下，帮苏煜做任何事，他都是愿意的。
    可要是让苏煜来帮他做这些，他舍不得。
    贺森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煜看着贺森表情严肃地说:“我现在有问题要问你，你要认真回答我，不许骗我。”
    贺森屏住呼吸，该来的，总要来了吗？
    他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苏煜:“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要让我走吗？”
    贺森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想。”
    苏煜又问:“你想见我吗？”
    贺森点了点头:“嗯，想。”
    “想让我留下来陪你吗？”
    “想。”
    苏煜伸手抱住了贺森，声音低哑，生气又心疼地问:
    “那你又为什么要让我走？”
    “为什么不让我看你？”
    “为什么要说反话？”
    他哽咽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他一连问了很多个问题，却唯独没有问贺森的病情。
    这完全出乎了贺森的意料，他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滚烫又颤抖的怀抱。
    贺森正在慎重地考虑，怎样回答苏煜的这些问题的。
    苏煜再次开口:“你知道我下了戏，看见手机上有那么多个你的未接来电是什么感觉吗？”
    “知道我一遍又一遍拨打，一直无人接听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知道我远在国外是什么感觉吗？”
    贺森当然知道，他当时给苏煜打了几十个电话，一直得不到回应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最后，他也确实疯了。
    苏煜连声音都带着痛苦:“我当时胆战心惊！心急如焚！”
    “我想了无数种不好的可能……”
    “害怕时间不够……”
    “害怕等我回来后，已经来不及了……”
    苏煜的每个字都重重地砸在贺森的心口上，他很疼，可他觉得苏煜比他更疼。
    从小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受过无数大大小小伤的苏煜，他何曾说过一句“胆战心惊”，“心急如焚”？
    可是他今天连用了两个词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还都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