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失言，曲琴面色微变。
    但她很快调整心神，努力压制狂跳的心脏：“江芸舒，你在干什么？怎么把这种恶心的虫子带到饭桌上来？”
    她伸手想去拿：“把它给我，我把它丢到外面去。”
    “恶心？”
    江芸舒盖上盒子，往后一拉，躲开曲琴的手，面色平静：
    “妈妈贴身携带它两个月，一天三次用自己的血喂养它的时候，把碾碎加入到这些菜让我们吃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恶心？”
    “桌子上的这些菜，妈妈应该很有印象吧？”
    曲琴闻言，脸色阴晴不定。
    她这时才注意到，桌上的几道菜，是她上一次下厨，也就是十年前煮的，一样不差！
    江芸舒打开盒子，两只手指捻起蚕宝宝，毫不在意它恶心不恶心。
    她看着在指间挣扎的蚕宝宝，轻声开口：“控心蛊，灾变后的蚕虫变异而来的蛊虫，一千万只普通蚕虫里，才有可能出现一只，”
    “下蛊者，需用自身血液喂养两月，两月里必须贴身携带不可分开，待其化蛹，”
    “最后配合‘灵惑’特有的下蛊之术，碾碎蚕蛹给目标服下，能让其听从自己的一条心理暗示，目标必须是相识一年以上的熟人，否则蛊术将无法生效。”
    这是江芸舒回灵学院后，查询灵惑的资料找到的。
    记载中，灵惑对普通人有很多种控制手段，大多数效果暴力，后遗症严重，唯有这一种，温和不伤人。
    时效很长，但弊端就是，中蛊之人如果觉醒超凡，强大的精神抗性能瞬间冲破蛊术的控制。
    曲琴冷哼一声：“什么蛊虫、灵惑，江芸舒，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霍然起身，身体不自觉地微微打颤，转身走向客厅想拿手机：
    “你现在整个人是越来越神经质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我现在就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回来，送你去精神病院好好检查一下。”
    然而银色的光辉闪过，四周归于静止，曲琴惊愕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连嘴巴都张不开。
    “呵……”
    江芸舒来到她面前，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悲哀：“是啊，妈妈您说什么，我爸爸就干什么，”
    “十年前开始，爸爸就对你言听计从，先是在您的授意下回归本族，然后又在您的命令下，把旁系赶出庄园，”
    “让您成为了这座庄园里，唯一的女主人。”
    江芸舒看着曲琴颤抖着的瞳孔，挥手解除‘时停领域’，轻叹一声：“坐下来聊聊吧，妈妈。”
    离开了束缚，曲琴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她怔怔地看着江芸舒。
    江芸舒那能把人定住的诡异能力，平静到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既然一切都被江芸舒知晓，曲琴自知逃避不了，于是重新坐回位置上。
    江芸舒把蛊虫放回盒子里，她看着一桌子可口的饭菜，却毫无胃口。
    两人沉默了很久，江芸舒才说：“把这种蛊下在自己的家人，下在柳伯他们的身上，”
    “就为了让所有人都讨厌阿泽，把他赶出这个家，”
    “就为了圆您阔太太的梦，是吗？妈妈，您不觉得，您的做法太过自私了吗？”
    “自私？”
    曲琴冷笑一声，抬眼与江芸舒对视：“江芸舒，我是为了你！”
    “从小到大，你的吃、穿、住、行，包括你的生命，全都是我给你的，”
    “没有我做这些，你觉得你还能当你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吗？”
    她的语气很激动，“你根本不会明白，我小时候过的日子有多苦多累，”
    “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你这位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怎么会理解？”
    “我还不是为了能让你不再重蹈我的覆辙，为了这些，下蛊又如何，只要结局是我想要的，手段再卑劣我也在所不惜。”
    江芸舒看着表情近乎疯狂的曲琴，短暂沉默：“包括与方芸阿姨匹配的肾脏，救她命的钱，您也能截下来，是吗？”
    “包括方芸阿姨的主治医师，您也能花钱买通，是吗？”
    曲琴呼吸一滞，神情微微恍惚，眼中的悔意一闪而过，但转瞬间消失不见，变为坚定：
    “是又如何，你口中的方芸阿姨，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留在世界上也只是忍受病痛的折磨。”
    “你这是在杀人！”
    江芸舒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的母亲能说出这种话来，“资料我都看过了，阿姨的病没有那么严重，匹配的肾脏移植后，完全能恢复正常。”
    “所以呢？”
    曲琴起身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质问江芸舒：“你想干什么？当时空警察谴责我吗？”
    “我曲琴为了你才做的这些事，我把你养的这么大，你就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所谓阿姨，为了她你爸生的那个野种和我作对是吗？”
    “好，就算我是恶人，那你江芸舒又是什么？养不熟的白眼狼？”
    江芸舒看着曲琴抵在自己胸口的手指，指甲盖上黑色的指甲油，似乎和曲琴是那么的适配。
    她轻轻撇开曲琴的手指：“为了我好，你总说这么是，从小到大，我听了不下一万遍，”
    这四个字，在很多人的生活里都像是父母砸下的一座大山，压的人难以喘息。
    “你喜欢钢琴，让我学钢琴，说是为了我好，”
    “你喜欢书法，让我学书法，说是为了我好，”
    “多少的兴趣班，补习班，每天都在报，每天都在学，”
    “这堂节课结束了，我又要去下一堂，连周末都不停歇，我只有晚上睡觉的时间属于我自己，你说是为了我好。”
    “从小到大，直到高中毕业，我都没有一个朋友，你说不让我和那些普通人交朋友，你说是为了我好。”
    “我没有一个朋友，原本以为阿泽来了，我能有个弟弟陪陪我，就算他和我同父异母，可你却用这种手段让我讨厌他，把他逼走了，现在也说是为了我好。”
    “妈妈，你真的有为我考虑过吗？你让我学的，给我报的班，都是你喜欢的东西，都是你认为好的东西，而非我想要的。”
    “说什么为了你好，不过是你为了让我变成你以为的好而已，为了满足你自己的内心罢了，”
    “妈妈，你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啪——”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响起，曲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江芸舒向右边歪着脑袋，曲琴的手掌打下来的时候，在她眼中就像是慢动作，她随便就能躲开，但她没有动。
    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对她而言，其实没多大力道，疼痛感，来自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