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满油灰的灯管光线有些暗淡。
    97看着眼前忙碌的女人微微眯眼，就像刚刚，这个女人还是躺在地上的尸体。
    只是一晃眼，她就活了过来，在厨房忙碌，准备晚餐。
    而他自己，则像个幽灵一样，半透明的身子若隐若现。
    “妈妈，我怕。”
    一个小小的男孩从门外跑来，看上去才七八岁，紧紧抱住女人的腿。
    “乖，没事的，考不到一百分也没事，爸爸不会打你的。”女人把火关小，弯下腰安抚惶恐的儿子。
    “去客厅写作业，爸爸看到你这么认真学习，一定会原谅你的。”
    得到妈妈的保证，小男孩渐渐放松，用力点点头，离开厨房。
    97想要跟出去看看，却无法离开女人三步远，只能侧身借角度观察外面。
    “咔哒～”
    房门传来动静。
    女人的动作顿时有了几分慌张，胡乱地擦手解开围裙，快步朝外面走去。
    97惊讶地门口进来的人，任由女人从他虚影中穿过。
    站在门口的自然是那具男尸，他同样也活着，可他背后却跟着程野的虚影。
    奇怪的是，程野的虚影脸色阴沉，看上去像鬼一样。
    97听到男尸模样的爸爸说话驴唇不对马嘴，心里有了几分怀疑。
    女人给小男孩擦了擦鼻涕，嗔怪两句然后去摆饭。
    97跟着女人飘来飘去，耳朵里听着客厅里的“爸爸”给儿子讲优雅的食人魔——汉尼拔……
    这个爸爸是程野……97给客厅里那个爸爸的身份贴了标签。
    果不其然，因为不按套路出牌，“爸爸程野”触犯了鬼的攻击规则。
    身后长着程野模样的厉鬼冲向爸爸，却被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摔在茶几上一动不动。
    虚影也无法维持程野的模样，变回了那具男尸的样子，而程野也在灯光闪烁中恢复了他本来的样子。
    女人站在餐桌旁，藏在背后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亦或者，程野还没触发她的攻击规则。
    97心里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程野接连踩雷，最终遭到群殴。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女人的嘴里蹦出狗叫和钢琴曲，身上也迸发出强烈的牵引力，拉扯着97的虚影融入她的身体。
    再次睁开眼，脸上依旧是熟悉的冰凉。
    97感觉喉咙好干，好痛，像是唱了一夜的歌，宿醉醒来的感觉。
    一张脸缓缓靠近，贴着他的鼻尖停下。
    微热的呼吸打在对方脸上，却没什么暧昧气息。
    程野仔细观察97的眼睛，看着大狗的背影消失在瞳孔深处。
    97眼神放空，对程野眼中的关切没来由的感觉烦躁。
    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不是在关心自己！
    可如果不是关心自己，这种眼神，他在透过自己看谁呢？
    几个呼吸间，97的脑子里想了很多。
    什么替身文学，宛宛类卿，前世情人之类的，在脑海中不断翻滚。
    “咔嚓！”
    门口处一道亮光闪过。
    王小燕半蹲着身子，手忙脚乱地隐藏自己的手表。
    糟糕！忘记关闪光灯和拍照声音了！
    刚刚解决完501的鬼，她一出门外面已经没人也没鬼了。
    502关着门，不知道什么情况。
    503的门倒是开了，里面乱七八糟充斥着暴力美学的氛围，很有程野的风范。
    于是，她就来到503门口往里张望。
    一进门就看见餐桌的位置有两个身影离得很近。
    虽然光线极暗，但她的大脑已经脑补过无数次程野和97打啵的画面，所以一眼分辨出了两人。
    悄悄举起手表，夜视模式下，小小的屏幕，大大的震惊。
    97半躺在椅子上，仰头靠着椅背，双唇微合。
    程野单手撑墙，低头凝视着下方的那个人，脸上似有几分关切。
    两人的鼻尖相隔不到一厘米。
    在王小燕看来，马上就要亲了，这是她期待已久的吻戏。
    所以毫不犹豫地摁下连拍。
    可直到两人的脸转过来，两人脸贴脸，她在慌乱中发现，那两个人并不慌乱……
    按说……被撞破“奸情”。
    程野是精神病，他一脸无所谓很正常，97脸上那是什么表情？
    王小燕有点猜不透。
    根据以往的情况，97会恼羞成怒的过来要求她删照片，现在居然冷静的像个死人。
    不会是驾驭了新的鬼吧……无情鬼？
    讪讪地直起身，王小燕打了个哈哈。
    “今天天气真好啊，你们这边处理完了吧，要不我们先上楼找姚鸿超谈谈？”
    那几只鬼八成在502困着，没它们跟着，姚洪超应该愿意跟自己这些官方人士聊聊。
    毕竟真打起来，这栋楼的鬼难不住无常部。
    “那我们先上去吧。”
    97伸手推了推程野，起身整理衣服，回话的声音沙哑。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王小燕悄悄拉住程野，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程野看她眼珠子乱转，又朝97努嘴，略一思考，从兜里掏出一瓶眼药水塞给她。
    “回去之后还我瓶新的。”
    说完，跟着97上了楼。
    王小燕握着温热的眼药水黑了脸。
    我真傻……怎么会指望他能看懂我眼神……
    603。
    姚鸿超跪在神龛面前愁眉紧锁，他身后的角落里，一道人影潜藏在黑暗中。
    “奶奶，有人进来偷东西了，把他们……赶出去。”
    迟疑了几秒，他还是不敢下达杀人指令，那可是地府的分部啊……
    接到了指令，角落里的人影像只野兽一样蹿出去。
    姚洪超抬头望向神龛，那里供着的不是神像，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老太太穿着寿衣，满脸慈祥。
    供奉神龛的案台上除了香炉蜡烛，还有一个红色小本。
    本子上两个烫金大字熠熠生辉——婚书！
    姚鸿超伸手拿起红色本本翻开，他的名字和另一个陌生的名字并列。
    邹珍妮。
    这个有着几分洋味的老名字，据房东奶奶说是她的孙女。
    房东奶奶临死前忽然找到他，让他和自己的孙女结婚，当时他看着房东奶奶的样子跟鬼似的，哪里敢说不。
    于是就按对方的要求，抱着那个珍妮的照片结了婚。
    后来房东奶奶彻底变成鬼，他才陆陆续续从房东奶奶留下的后手里，摸索到了一些驱使鬼租客做事的方法。
    是的，他对无常部那几位隐瞒了一些事。
    可现在，不就起到了出其不意的作用吗？
    孙女婿，是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呢！
    姚鸿超看着婚书浅浅一笑，珍妮啊珍妮，你最好永远不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