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相聚京城
作者:江宁织造   云山遥最新章节     
    “亲爱的,你在厨房里熬鱼汤,我在房间里给你写信。
    到这之前,高邮湖畔的那夜、那天,最让我难忘,我们一首接一首地唱歌、一曲接一曲地跳舞,真爽呀!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过头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好听!
    昨晚睡了很久,从海州一直到云崖村。我断断续续地做梦,把它们连起来,说给你听听?
    你搀着我,沿着一条两岸都是桃花的河,走进一座山,山上有一片大竹林,隔着一条清澈的小溪,则是一大片桃林,桃花盛开,芳香四溢。微风拂过,落英缤纷。
    我一路拍着照,跟你走进桃花林。背靠背坐在草地上,你为我吹响那首《帕米尔的春天》,听着听着,笛声带我走进一条长长的山洞,山洞里乌黑乌黑的,但是正前方一直有一束火把。我绕过大大小小汩汩外溢的温泉,往里走呀走,又像是向下走,终于走出山洞,来到一个神秘的地方,洞口两侧是翠绿细长的兰叶,洞口正前方一道石梁把碧绿的温泉分成两池,左边的石壁上方不断有泉瀑倾入池中,石壁上长着开白花的油绿矮树,长长的根须垂入池水。
    这里的香气好特别,有你身上的味道。池面微微有热汽氤氲,池底都是晶莹剔透的各色玉石,这就是你的蒙山新玉吧?我好喜欢这里,就脱了衣服,踏入池中,睡着了......
    亲爱的,这个梦境是不是很熟悉?我似乎知道了我的归宿,谢谢你!
    除了跟妈妈通电话时的伤心,从早上到现在,身上一点儿也不疼,空气都是甜的,这就是人世最后的美好吧?不,还有鱼汤的香味和石耳狍子肉的香,哎呀,口水......
    云山,我应该回不到沪海了,再也看不见亲爱的爷爷和亲爱的外婆,见到他们替我问候,外婆爱吃甜食,越甜越好,爱喝红茶,越酽越好;爷爷爱吃坚果,每天都吃,爱喝白茶,代我买些给他们。爸爸现在慢慢收心了,见着他,你跟他说别在江湖上跑了,跟妈妈打理酒店安稳过日子就好。
    等了二十几年,终于等到你,我要感谢上天的眷顾,感谢最亲爱的你!跟你一起度过的这几个月真好,相识相知相爱,如此完美!
    不过,对你却是不公平的,我去之后若有知,不敢相像、不愿承受你的相思之苦,所以请你忘了我,快快乐乐地活着才是我最真诚的期望!
    世兄,别了!”
    一路向北,红色的桑塔纳经泰山,过黄河,走过鲁北冀东一望无际的平原。
    欣然字迹娟秀的信就放在副驾上,仿佛人就坐在那儿,听着随身听,香气淡淡的。后座的毯子折得方方正正,枕头稳稳地放在上面。
    云山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渐渐长长了的胡茬。27号要回到沪海,先去京城再折向兰州、然后从兰州走沪陕线回最经济,而且要日夜兼程。
    “我的梦有一把锁,我的心是一条河,等待有人开启,有人穿越。你的唇是那么热,你的吻是那么甜,仿佛前生相识,今生再见......”童安格的歌天然的忧郁、唯美,从欣然粉色的随身听里悠悠地传出,直刺心扉。
    穿津西、出廊坊,24日早6点,云山到达京城东南亦庄附近一个洗车店,车子外头要清洗一下。店里有公用电话,他记得梁爷爷的嘱咐,来京之前,要给他打个电话。
    “梁爷爷,我开车带欣然来看您和南爷爷啦,我们已经到了京南亦庄。”
    “臭小子,怎么不早告诉我?嗓子都哑了,你也记着点喝水呀。开车就没关系了,你就拣宽的道儿走,我在清华大学南门的保福寺等你。”
    “您不用出来,在家等我就行,我直接开过去。”
    一个半小时后,五道口梁家四合院门口。
    “小子,开了一夜?看熬得!欣然呢?”梁永泰拉开车门向车里看。
    “梁爷爷......她已经走了......”云山趴在车身上哽咽起来。
    “走了,走了?那车里怎么还有......女娃的香味,还有这些东西?”梁永泰并不意外欣然殁了,他奇怪车里的布置。
    “......她在桃花涧走的,突然就不见了,不过从信上看......她可能也去了我原来待的那个山洞,您看!”云山拿着信,把上桃花涧前后的事给梁爷爷约略说了一遍。
    “还真是个奇妙的地方,你爷爷当初在蛇魔拐坠崖后,我跟老南头下去找了不知多少遍,没找着;你在桃花涧进了山洞,也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如今你这没过门的媳妇又这样,看来山神是照顾你们一家呀!”
    “梁爷爷,在沪海欣然跟我约定,开车一路向北,我带着她见见我的亲人,27号回沪过生日,现在时间很紧,我看看您和南爷爷还有春妮后就得赶往兰州,我得守约。”云山从后备箱里取出买来但是没喝的稻花香,跟梁永泰进了花团锦簇的院子。
    “不行,歇歇再说,都熬成啥样儿了。欣然要是在,能忍心看你这样?孩子,好好活着才是对逝者最好的慰藉...”
    梁三姐终于见着了这个众家长口中的孩子学习榜样,身姿挺拔但精神憔悴,急忙给他煮了一碗卧蛋酸汤面,又开火烧洗澡水。
    云山一觉醒来已近中午十二点,隐约听到南梁两位爷爷正在外间喝茶,忙起身洗漱,出来见过南爷爷。
    “阿山,欣然能有这样的归宿也好,比那些痛得求死不能的人强得多,你也别太难受。从沪海回京后,我们也找了不少京城的名医,中西都有,但是都表示希望不大了,它不是其他肿瘤,是长在淋巴上的,癌细胞扩散进血液里的,只有放化疗,手术的精确度也不高。唉!这是命。”
    “南爷爷,您教我的针法我用它也救了几个人,从来都是得心应手,这次却束手无策,您说,这套针法......”
    南静之接过话头,“阿山这话说到我心里了,我也有束手无策的感觉,很郁闷啊!但是这的确是针法的短处,但是中医的汤药又少有那么烈性的,即便以毒攻毒也是讲究以不伤自已为前提的。怎么能准确地找到并杀死癌细胞是个难题,我一直在苦思辩证。”
    说话间,三姐接回了春妮,兄妹两个抱在一处,“山哥,别太难过了,你还有我们,你累了,难过了,就打电话来,我跟你聊天。”
    “嗯嗯,山哥知道。等你放暑假了,山哥来找你玩,你去金陵玩也行。”
    吃饭时,三姐给欣然也盛了一碗饭,放上筷子,权作相聚。
    饭后,梁永泰道:“阿山,不用长途跋涉开车去兰州了,否则,27号你赶不回沪海。你睡觉时,我给你爸妈打过电话,他们坐飞机晚上就到,你南伯伯一家、梁叔一家晚上都过来。他们也都明白你的意思,尊重你们的决定,就在这里给你,不是,给你们接风。往后的日子很长,你也要学会放下,还是刚才的话,好好地活着才是给逝者最好的慰藉,相信你也懂,欣然的信里也是这意思。”
    “是呀,山哥,欣然姐姐会祝福你保佑你的,你可不能让她失望哟。”
    云山用力点头,“小妮,谢谢你鼓励我,我没事,你去上学吧,下了学山哥再跟你玩。”
    “好,我下午只有两节课,很快就放学。”
    “走,阿山,到我家去认认门,你弟弟妹妹们都盼着要见你呐!晚上可得精神点儿。”
    南静之拉起云山,梁老头作陪,一起往南家宅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