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元宵灯会
作者:江宁织造   云山遥最新章节     
    管委会的富丽堂皇对云山没有吸引力。
    是的,富丽堂皇,顶尖品牌的地砖瓷砖、灯具卫浴、办公设备构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巨大空间,此时云山对这些都很陌生。期待的信息始终没有出现在bb机上,他的心似乎被挖空了一块。只是抓住赚钱机会的那一刻,心才踏实短暂一阵,过后又是巨大的空虚。
    在明月办公室坐了一会,等办事的人都走了,云山起身告辞,明月也看出他心神不宁,没再留他。
    雪停了,天色稍暗,夫子庙商业街无数火红的灯笼亮起,与白雪相映衬,如同图画,仔细看去,有的已迫不及待将灯谜装进灯里。
    店里稀稀拉拉的有几个顾客,云山觉得元宵节这波行情前景堪忧。雪要是接着下还好,如果明天积雪融化路面结冰,不太可能热闹起来吧。云山取出红纸条,融开墨汁,准备写几个灯谜,不管怎么样,明天有备无患。
    一夜鱼龙舞(民俗词语) 谜底:元宵灯会
    春雨绵绵妻独宿(打一字) 谜底:一
    一去无音讯(打一字) 谜底:查
    分量不足打一字(打一字) 谜底:欣
    斜月四星伴一狗(打一字) 谜底:然
    午后独上西楼(打一字) 谜底:未
    出师后势如山倒(打一字) 谜底:归
    陆续地,bb机上收到了不少元宵节祝福信息,有岳冰霍然的,也有娜娜跟林小蓉的,大学生的也有两条。还有陈克复的,他问云山回来没有,十六一早可去找北平西路81号找他。大客户相邀,没理由不去,虽然次日就要到两个大学报到了。
    无论怎么振作,云山都有点失魂落魄,以至翠花递给他的半日销售流水都没心思看。难道是因下雪耽搁在路上了吗?他再次给欣然留言:回金陵了吗?回电。坐了一个小时,直到满仓喊吃饭,仍然没有电话。
    喝了碗热汤,去于老家看看,云山骑上摩托来到中山南路。然而,于老家的小铁门仍然锁着,门前的积雪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
    回到汉中路,屋里仍是熟悉的香气。
    静寂到极点,半点的钟声回荡了很久。
    抱着欣然的睡衣,云山回想着她的信息,去云南旅游?十天左右回。晚上也要回宾馆的吧,又不是在海上,怎么会回不了电话呢?难道现在在火车上?于爷爷也去旅游了吗?诶,对了,孙老回来没有,明天早上问问。
    元宵节早晨,六点钟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一丝风都没有,天空浅蓝,估计是个晴天。bb机上没有新信息。云山没有下去晨练,先冲了个澡,毕竟是节日,还是要有文化敬畏的,现在叫仪式感。
    烧水泡茶,喝到七点,终于可以打电话了,打了三通,显然孙老家没有人在家,老年人这时早该起床了。
    一夜间,夫子庙商业街张灯结彩,积雪连夜被消防员和环卫工人清除的干干净净。云山显然低估了人们游玩消费的欲望,连续窝在家里十余天的老百姓们静极思动,纷纷走出家门。显然今天是不打算回家做饭了,搁在往常,无非就是在湖南路、山西路、新街口和夫子庙这几个地方扎堆,但今年不同,夫子庙有灯会,贡院门口张贴了告示,白天剧院里全天都有戏曲杂技,傍晚从文德桥到武德桥以商业街为中心,秦淮河两岸有大型烟花表演,然后就是灯会,瑞雪圆月,宝马雕车,这哪能错过。
    山月玉缘,白姐宋娜娜和林小蓉今天都到岗,一周休息下来,个顶个的珠圆玉润,连白姐仿佛都嫩俏了不少。
    上午,店里的客人川流不息,糖果花生已经空盘三回了,翠花预计,各种工艺品今天差不多能清仓,晚间的灯谜猜罢,估计连灯笼都剩不下。
    喜气洋洋的气氛里,云山心中的忧闷缓减不少,给吴老林老等电话祝福后,云山跟满仓在二楼继续开发水晶手链,这玩意太好卖了,一上午走掉二十多串。
    中午吃饭时,时志银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左手手包,右手拎着一个方木箱,“老弟新年好,这一箱都是瓷器,你找个僻静地方仔细看看。”
    云山引他进了宿舍,“时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看不明白,你给我个实价。”
    “过年在老家收的,朝天宫有人给我报价一万,我少挣不少,给你一万三,少了不卖。”
    云山二话不说,让翠花点出一万三给他,见时志银腰间也有了根银链子,互留了传呼号码。
    “时哥,现在还好收吗?”
    “价涨得厉害,没有原来好收了,捡不了大漏发不了横财。”
    “横财哪有那么容易,能挣钱就不错了。”
    “不是,这个东西还是得多放几年才值钱,像我这样没本钱的,收了就得卖发不了财。”时志银无奈地摇头。
    “你也不错,买了车,添了传呼,才多长时间,慢慢来呗!”
    “我要干不下去,给你打工要不要?会武术会开车会修理能鉴宝。”时志银认真地问。
    “时哥是大才,不会干不下去的。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我肯定要,哈哈......”吴月也说老家周围收不到东西了,时志银也这么说,看来东西是越来越少了,确实要涨价。
    商业街的人越聚越多,估计有不少是在湖南路和新街口散了席来的,脸喝得红通通的。看上去也有外地游客了!作为商业街的明星商户,灯箱上的标志对外地人有极大的吸引力,可以这么说,但凡有外地人来这里,必去山月玉缘——人家这里规范。
    翠花当然盼望着玉佛跟玉马能被请走,过了十五,将面临三四个月的销售淡季,十万上下的卖一件能顶一年的费用嘞。然而直到秦淮河边的烟花燃起,一佛像二马雕一直无人问津。
    九十年代初,是私有经济、个体经济野蛮生长的时候,没有什么这个资质那个许可,逢年过节,到处都是贩卖烟花爆竹的,而且种类繁多、花样频出,供给的多了自然就便宜。喜闻乐见的东西你硬怼出个高价来就不合适了,就比如现在,一张烟花销售许可炒到几十上百万,而且只能在有限的时间段里卖,这无形中把原本三五块钱的烟花推高到三五十甚至三五百,其实是与民争利,没有必要,这又不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项目。
    虽然大件没人问,水晶件跟雨花石坠子很快售罄,今天的营业额超过了三万。
    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与地上的白雪相互辉映,灯会渐渐被推向高潮,拿着红艳艳的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人的孩子骑在大人头上,欢呼着,嘻笑着,慢慢被驮进各个灯火通明的商店里。
    “爸爸,这个灯谜我猜出来啦,是个然字,是个然字!斜月四星伴一狗,就是个然字!”一个戴着棉帽,胖乎乎的小学生开心地拍手大叫。
    “真聪明,满仓这个灯笼取下来,送给这个小朋友。”云山摸了摸小朋友的脸。
    “过年好,这位家长,你这个灯笼里的灯谜是自己留着,还是兑换成钱?”翠花拿着红包微笑向前。
    “爸爸爸爸,我有压岁钱,我不换,我要留着!”小学生兴奋地叫着。
    “小伙子,这个我猜出来了,是元宵灯会吧?”一个戴眼镜的大叔指着灯笼问云山。
    “恭喜,你猜对了。满仓,送灯笼!”
    翠花拿红包上前,眼镜大叔兴奋地接过红包,把谜语条摘下递了回来。抽出五十元大钞兴奋地离开了。
    更多的人是买水晶手链,满足了抽奖条件,有近一半的人抽到挂对联的灯笼,其中又有近一半的人兑奖而去。
    山月玉缘可能是商业街获奖率最高,兑奖金额最高的商店,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汇集,终于,店外排起了长龙。
    两个小时后,柜台货架里的货物所剩无几,几个店员也累得不停地变换站姿,仍有十来个人盯着唯一的灯笼,不肯离去。嘴里还在不停在嘟囔着:春雨绵绵妻独宿(打一字),终究是没人能猜出来。
    一个小伙不甘心,问云山,“老板,反正也没人,你们也该打烊了,能告诉我到底是个啥字吗?”
    “一。”
    “啊,为什么是一?”
    “春,雨绵绵则没有太阳,去掉‘日’字,妻独宿,则夫不在,只剩一横,所以是个‘一’字。”云山耐心解释。
    “噢,懂了,谢谢,耽误你们下班了,再见......”
    “老弟,想于记者了吧,你们吵架了?不然打个电话不是很方便吗?”
    “没有吵架,她说去南方旅游了,可能不方便打电话吧。下班啦,今天可是累坏了。”
    众人下班,翠花又花了一个钟头才完成流水清单,五万两千五百二十块。
    翌日,天气清冷,云山起床后活动了一番筋骨,吃过饭,把自己稍稍捯饬了一下,叫车前往北平西路81号。
    云山记得来过这条路,省书协好像在附近。
    81号是个雅致的院子,青砖小径上积雪已除,院里有三五棵参天古木,若是夏天,院子必然被浓荫覆盖。古树下各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上被积雪。小径通往座落在院子北侧的三层小楼,楼旁十余棵腊梅含苞待放,暗香袭人。
    陈克复穿着蓝色唐装薄袄,夹着一根雪茄立在一楼门口等候云山,人显得潇洒飘逸,“云山老弟,来喝茶。”说罢搂着云山的肩左手边的一个小厅,小厅里温暖如春,不知薰得什么香料,沁人心脾。一套红木家具,一张方桌,四把椅子,摆在小厅正中,古色古香,一看就是有年代的物件,靠山墙是一溜儿长椅,上头铺着厚厚的软垫。一个精致的紫泥炉置于红木小几上,一把更精致的紫砂小壶座在炉上,壶嘴蒸汽氤氲,看着令人身心放松。靠南窗下,两盆君子兰开得正好。
    “陈哥,你这里真是神仙所在,看着就舒服。从夫子庙乱糟糟的地方过来,感觉真是安静轻松。”云山双手接过一杯杯,凑上一闻,醇香怡人。
    “这是祖上留下的宅子。老弟,哥哥我也就是附庸风雅,其实干得营生俗不可耐。年前在岳冰那里,看老弟露了一手豹子,我是心生向往。这金陵城几个有名的局我都熟悉,从没听过老弟的名号,难道你平时不在金陵坐庄?”
    “坐庄?陈哥,我从来不赌,也就是在岳冰那里喝酒学会的,我连扑克牌都不会打。”
    “没关系,我好赌,喜欢组队跟对家厮杀,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以你我的身手,来财易如翻掌。你看。”
    陈克复也不等云山回话,拿出一个骰盅,摇了半分钟左右,提起骰盅,赫然是三个六点。“怎么样?”
    “陈哥,我家里管教严格,从来不赌,那天真的是一时兴起,玩了下。”
    “没关系,我也有个店,跟你的差不多,这个估计你会感兴趣。来,你跟我看看去。”
    陈克复说完起身,带着云山往楼的右手边走去。
    看样子,左边只是个会客的小厅,楼右边才是主体,推开雕花红木门,一股暖香扑面而来,是一个近二百平的大厅,四个身着旗袍的漂亮女子分站四方。
    “老弟请看南面,这一列是和玉之白玉,从上到下是五排,依次从小件到大件,这一列是碧玉,同样五排,从大到小。雕工如何?”
    “漂亮!”
    “看东面,这是独山玉,同样两列......北面是缅玉,就是翠,三列四排,三列各是红、黄、白,四排各是玻璃、冰、糯、豆......西面是各类宝石,还有琥珀......”
    “陈哥这里才是玉店,我那里简直没法看了,学习了!”云山由衷感叹,比于老书房里的藏品还丰富。
    “老弟,跟我上楼。”
    二楼较一楼更为奢华,五排一人多高的檀木架子整齐列放,有巨大的有机玻璃护着架子上的古董,每排前方也站着一个旗袍美女。
    “这五架分别是清代、元代、宋代、唐代和唐以前。架子前面是瓷器,架子后是铜、玉之类。靠墙一周这十个大缸,则是画卷、绢帛、钱币之类的,怎么样?”
    “叹为观止,陈哥这里才是洋洋大观。可是你这里不是店,也不是市场,怎么招揽客人呢?”云山极为疑惑。
    “哈哈,别急老弟,楼上还有呐。”陈克复拿毛巾擦擦手,引着云山上了三楼。
    三楼简单多了,只有大小的上百块石头摆在木架上,但是云山感觉身体感应强度比二楼可强得太多了,难道这些玉原石?像桃花涧山洞里那种?还是欣然家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