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踏上火车前的纷乱
作者:江宁织造   云山遥最新章节     
    “山哥,起来啦,够早的!我去上学了哈,住校呢,可能来不及送你们,祝你发财哈!”小岚6点就敲云山的门,云山5点半就醒了,洗漱完在屋里把玩棋盒。
    “小岚,等等,耽误你一小会儿。”云山叫住云岚。
    “啥事?”
    “那个王哲还有联系吗?”
    “跟他本来也没联系呀,他是林小玄男朋友,现在二中留级呢,就一混混。咋啦?”
    “你跟林小玄还是一个班吗?”
    “不了,我理科,她文科。偶尔见面会聊两句,有事你说,我要迟到了。”
    “好。这两天如果你碰到林小玄,跟她说一声,方便的话,我想请她还有王哲一起见个面,感谢三年前她们买汽水给我们送行。他们不愿意见就算了。”
    “行,碰到的话,我跟她说。没什么事吧,山哥?”
    “没事。对了小岚,你想考哪个大学?”
    “现在还说不好呢,怎么也得明年五六月份才有谱。山哥,我走了,得赶到食堂吃饭呢。”云岚急急忙忙走了。
    昨晚干爹跟满仓说上午九点去赵家湖,按说他应该跟着去,去了吧必然暴露,不去吧干爹肯定不理解。云山左思右想,有了主意,他写了个便条:我出去跑步锻炼了 云山。放到客厅桌上,又取出从赵三虎那抢来的合同,悄悄出了门,上街拦了个三轮车去兰陵技校。
    赵必胜大名鼎鼎,打盹的宿管也不敢拦,云山很快就进了他充斥着烟味酒味臭鞋味的宿舍,被惊醒好梦的赵必胜慌张过后是恼怒,但是见云山气场强大,他又不知底细,在舍友面前又不能装怂,只好起床,别了一根硬木短棒跟云山来到舍外。校外或者操场他是不敢去的,怕万一被修理了,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云山也不废话,抓过他的短棒,稍一用力就给掰折,吓得赵必胜扭头要跑,云山轻轻一绊,就把他摞倒在地,一把将肥壮的赵必胜拎了起来。
    “你不要怕,我不是来收拾你的,就让你替我办个事。你听好了。”
    赵必胜再也没了平时蛮横的模样,点头如同捣蒜。
    “赵三虎跟潘良驹你都认识吧?”
    赵必胜点头,称赵三虎是其三叔,潘良驹是给他家供货的,自己还去过惠民经营部。
    “这个合同是你三叔的,你下午或者晚上送回去交给他。八点半,你到惠民经营部,就说是你三叔让你过去找潘老板的,见着他之后你就说是你三叔让你带话:以后再不会欠潘老板账了,都是现款现货,有人向税务举报他们家了,希望潘老板不计前嫌,如果有税务人员过去了解情况,替他美言两句。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记下了。8点半去潘老板那带话,下午或晚上把合同交给我三叔。”
    “别给我打马虎眼,晚上见了你三叔五叔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我不信你脑袋有这根短棒硬。”云山将两截硬木棒合起一挤,碎成了木渣,说完甩下合同,大踏步走出校门。赵必胜抹着冷汗捡起了合同。
    到家时干娘已做好了早饭,干奶奶坐在长椅上跟儿子说话,面前茶几上放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和一袋奶粉。云山上前拉着干奶奶的手又把了把脉,笑道:“干奶奶,好多了。您这心口窝疼其实是胃的毛病,胃不好人就怕冷,总想躺进被窝。活动少了,肺就会受影响,爱咳嗽,根儿在胃上,我从南爷爷那挑了些参须跟甘草,吃完饭我配伍熬一桶,你每天午饭后,热一杯喝,这样的牛奶杯就行。药桶密封放阳台角上就行,天冷坏不了。胃好了,人身上暖洋洋的才舒坦。”
    “好,好,好,听你的,小大夫,奶奶这就觉着怪得劲的,呵呵呵呵!”干奶奶昨晚应该睡得不错,脸上有了光泽。
    “以后可不能吃冷的,不要吃烫的,也不要伤心郁闷,这些对胃都不好。”云山又嘱咐了一声,才在干娘的催促下一起吃早饭。
    干爹干娘看来睡得也不错,面色都红润润的。
    “阿山,干娘一会上班去,你别跟你干爹出去跑。马上要自己操心做买卖了,在家休息休息,盘算盘算,啊。”
    “知道了,干娘。我在家熬药,嘿嘿。”
    厨房里。云山问,“干爹,你一年卖一百多万的货,主要是翠花那个营业厅里卖的吗?一百多万,能挣有多少呀?”
    潘良驹稍作盘算,“跟农机公司竞争,咱们价格要低些,人家是正牌出身呀,老百姓也不爱打听,以为除了农机公司卖的,其他家都是次品假货,其实都是一家厂里出来的货。所以利润只有十分一左右,卖货也就毛挣十来万,去掉工资租金水电,工商管理费各种费用,有五万的净利。为了招揽客户,满仓跟大高修理那块,自家卖出的零配件半年内维修不要钱,其他的一年能一万左右。怎么样,不错吧?在农机公司一年能挣三四仟块钱就不错了。”
    “干爹厉害,一年能挣六七万哩。那你要借给我五万的话,一年不就白干了吗?”云山问。
    “傻小子,账不是那么算的。一年挣6万是不错,但是流动的钱是上百万,少6万照样能转起来,不耽搁挣钱。”
    “那如果有几家欠账不给,你流动的钱少了一小半,还好转吗?”
    潘良驹看了云山一眼,“这个确实麻烦,咱们这个买卖不像人家卖豆浆烧饼的,不赊账卖不动呀,你不赊,有人赊,也不管以后要账难不难。”潘良驹被云山说到了痛处,一阵苦涩。
    “那干爹,你那还有没有没收回的账?”云山边搅着药汁边接着问。
    “你小子好像知道点什么吧,怎么尽问到干爹的痛处。”
    “我啥也不知道,就是自己也要做买卖了,得跟您请教生意经呀,不然以后遇到问题都不知道咋弄呢。”
    “不瞒你讲,阿山,昨天中午之前,干爹还愁得要命呢,账上就剩几百块钱了,如果春节前没有进账,经营部就转不动了,外头本就欠着一屁股的货款,再调货肯定调不到了。还好,昨下午你来之前进账了几笔钱,干爹这才缓过来。为啥干爹头也白、脸也瘦,还抽起烟来,做生意不容易呀!干爹留你一起干,就是这点心思,爷两个的话就不是势单力薄了。”潘良驹跟干儿子说了实话。
    云山想了一会,“干爹,我想替你借个势,不知道能不能借着。三年前,小岚同桌林小玄你记得吧?”
    “记得,财政局长的闺女嘛。”
    “她的男朋友叫王哲,是公安局长的儿子,三年前看电影时跟我打了一架,输得挺惨。早上听小岚说这小子现在还是个混混,我想再联系联系他,把他给收服,如果以后你这边有恶意不还的账,可以借借他的势。你看行吗?”
    “这么做合法吗?他万一打伤了人咋办?万一牵扯了他老子咋办?”潘良驹半生遵纪守法,打心眼里排斥这种方式。
    “干爹,其实这是自我保护。别人欠账不还,就是欺负你没办法,有了这个势力,别人就不敢欠你了,不欠了自然也就没有纠纷了,你还担心啥。再说了,混混们也有他们自己的招,既办了事,也未必亲自出面。”
    “那你试试看,不靠谱就不碰,省得打不着狐狸惹一身味儿。”
    “行,如果他答应,我就让他想想招儿。”
    爷俩说搭话的把药就熬好了,这时有人敲门。云山开门见是大高,大口喘着粗气呢,二人目光交流了一下算是招呼,“你干爹没在家?”
    “大高,啥事?着急忙慌的。”
    “潘叔,营业厅有个人自称是赵三虎的侄子,要找你哩。”
    潘良驹一听也是变了脸色,忙下楼随大高去了经营部。云山跟干奶奶说了声,也跟着去了,不过他始终落后个二十米。
    赵必胜带着两个小弟在营业厅正抖抖呵呵地等呢,见潘良驹带了人过来,忙上前规规矩矩把大个子早上交待他的事说了,潘良驹见过他,听是这么回事,也立马笑容可掬地应下,还客气地请赵家老侄没事过来玩。赵必胜走了,云山才?着裤子从外头进来。
    “大高,等满仓来了跟他说,让他跟翠花接着要账,今天不去赵家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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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爹,过两天我还得回下河湾一趟,一个事是给兰村长扎针,他老人家还得再扎两次,留一次春节后回来再扎吧,另一个就是我的玉石跟常用的工具都没带,得回去拿。另外,兰村长答应给我办身份证的,我得回去办一下。弄妥了就回来去金陵。”
    “行,叫满仓开车拉你过去。对咯,身份证的事很重要,还得照相哩,我看来不及办的话到时开车去金陵。”赵家的事没有枝节,潘良驹心情非常轻松。
    “干爹,晚上没事让满仓哥教我开车行吗,我也想学开车。”
    “行倒是行,不过三两天也学不会呀,不怕浪费时间你就学,你直接跟满仓说就行。”
    “好嘞,谢谢干爹!等会我跟满仓哥开车一块去要账吧。”
    “也行,得注意安全哈,开车不是闹着玩的。”潘良驹感觉云山是长大了,主意特别正,不是三年前只听人安排的乖小孩了。“男娃子就该如此,让满仓跟阿山学学也不错哩。”潘良驹嘀咕着。
    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翠花、满仓、阿山三人组头一回合作就开门红,当天竟然要回一万三千多块,潘良驹一高兴当时就给翠花奖励了一百五十元,把翠花乐坏了,“谢谢叔,谢谢叔!走,阿山老弟、满仓,姐带你们吃好吃的。”云山当然不会去,他要跟干爹回去陪老太太吃饭,也想等小岚的消息,然后再和满仓出去练车。从满仓和翠花那里,云山知道了目前欠款数最大的几个客户是谁,以及他们分别住哪,心里有了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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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河湾村。四天前的新闻还没过去,街头巷尾仍有人在谈论。
    其实李占林的出走没那么不堪。侄媳吴月娥进村就哭哭啼啼道苦情,全村人都来看景。他哥李占山知道实情后扇了他一耳光,他嫂子骂了他一下午,羞愤难当的李占林收拾了细软夺门而出,好几天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罗贵田到底还是请了赤脚医生去给自己挂水消炎,松针扎得太深,屁股肿得厉害,下地走路都费劲,急得他老娘天天烧香拜神给他祈禳。
    兰老爷子一天好过一天,今儿个没风,他跟一帮老汉倚着村部屋山墙晒着太阳,心里只盼着阿山哪天过来再给他针一针,好利索就能喝酒了不是,不然馋得慌。
    短短四天时间,吴月的哥哥吴刚已经帮妹妹收了四五件老物件,钱只花了一千多块。吴月听哥哥说桂花涧有个老牌匾,品相相当好,是万历年间的,有‘奉旨敕建’四个字,周围雕刻得花团锦簇,对方要价三千五。也不知道云山要是不要,吴月正焦急在等着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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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陵去往下河湾的公路上,满仓开车载着云山正拉着呱,
    “云山老弟,我太佩服你了,三天学会开车就够牛的了。你说公安局长家那公子哥怎么就恁听你的话呢?你让他帮要账他就真给要来了,师父可是要了快一年,也没进一个大子儿,人家一个电话,当天现金就捧来了。我真服了你了。”满仓纯正的兰陵口音,侉得让人关节泛酸。
    “满仓哥,也没什么,我把他妈妈的老关节炎病给治好了,他这算是报答我吧。我这几年在外头学的针灸,有点成绩,正好就用上了。”云山谦虚回道,他不想到处炫耀自己的武力,王哲那里,他也只是饭后指导了几小时的拳脚、外加简单的穴位知识而已,然而已经是降维打击了。
    “老弟,那俺爹也有关节炎咧,你啥时有空也给他针一针?”满仓小心地问。
    “满仓哥,那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春节前后我回来,就给伯父针,你看行吗?”
    被云山用心对待的满仓很感动,“老弟,你真是俺好老弟,哥服你!”
    半路,云山换下满仓,一直开到下河湾村口才替换回去。他指路让满仓先把自己送到兰村长家门口,然后让他开车到街上等自己。
    兰奶奶见了换装后的云山赞叹不已,忙挪着小脚到巷口喊兰老头回来,云山赶时间,也不寒暄,四十分钟后收针,把自已四张照片交给兰老头,一再嘱咐老头办完证后一定藏好,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并亲自打电话给干爹,他会派人来取。然后辞别了两位善良的老人。
    带满仓到达云崖村老屋时,天已黑下,云山用草毡把货车垫得软乎乎的后,才跟满仓挖开地窖,把南爷爷的大箱、自己和飞哥的石头等等物件全部收拾装车,并用绳子固定好。收拾抽屉时,云山又看到了梁爷爷的字条:你小子又跑哪去了?见到我的字条后,切记给我打个电话或来封信,否则下次见面打屁股。另,大黄已找到并带走,不要挂念。
    云山握拳狠狠捶了下大腿,一方面后悔又没能跟梁爷爷见面,一方面欣喜大黄终于有了着落。他先写了个字条放进抽屉:梁爷爷您辛苦,不用再来这里了,我已前往金陵,稳定后会去京城,去前给您电话。山。
    满仓喝了半斤多稻花香,在云崖村老屋酣睡时,云山已飞奔去了下河湾。由于前几天去过李占林家,这次算轻车熟路——李占林家在顶西北角上,紧挨着的是吴月家,然后是李占山家。李占林出走后,李占山老两口就从老屋那里搬了回来住,牛羊圈在李占林家院墙外头。
    吴月还没睡,仿佛是在灯下练写字,云山在后窗外轻轻敲了三下,又扔进一个写着山字的纸团,吴月见字后激动得不能自已,示意云山从前院进来。小别更胜不别,二人说不尽的温柔缱绻之后,云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跟女人说了:“干爹的徒弟满仓也来了,正在老屋里睡觉呢。干爹先借我五万,租房加简单装修足够了,他也不容易,卖货靠赊,钱难要着呢。但是我明天就得走,快年末了,干爹说这时找房子最合适,耽搁了就会错过好几波行情。吴月,我舍不得你。”
    “我也不舍得你走,可是男人总要做大事的,明天你就走。云山,我不能当罪人,你身上有着很多责任呢。”吴月忍着泪水,把哥哥帮忙收货的事跟云山说了。
    云山起身下床,从随身布袋里拿出一沓钱放到吴月枕下,“这是一万块钱,那个物件让舅哥一定拿下来,我下次回来时带走。东西可千万放好了,别给李占山李大柱他们看到。”
    “这钱是你干爹给你做本金的,我哪能要。只要那物件你答应要,我哥就跟人订下了,他那里多没有,万儿八千的闲钱还能没有?”
    云山说不是干爹借的本金,是梁爷爷刚又寄来的。吴月不疑有它,就应下把余下的钱都用出去收货。
    次日天还没亮,云山百般不舍地走了,他带走了吴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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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俩返回兰陵已是中午,潘良驹已经让翠花买好了三张下午四点的车票,他用经营部的公章给云山开了介绍信,以备车上身份查询使用。董明秀则分别打电话给大哥和小妹告知了此事,二人非常期待。
    办好托运手续后,云山和全家(云岚在校没回)简单地告别,与满仓、翠花踏上去金陵的火车,开始了生命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