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凛阳总是会时不时的向着奚筝看来，奚筝一看回去，他就收了视线。
实在是有趣。
宫里的方向需要转个路口，而王府只需要直行。
就在转弯处，奚筝对凛阳道：“过几日便是秋猎，你家三皇子最近被盯得紧了些，这才托王爷派我们来寻你。待回了宫中，万不可自漏阵脚，引得旁人起疑心。”
“知道了。”
奚筝见他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怎么不喊哥哥了？”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让我叫你哥哥，想都别想！”
凛阳挥了挥手，转身向着皇宫走去。
暗红隐入天际，红霞渐渐消散，光明渐渐转向黑暗。
回来后他才得知，三皇子与另外两位皇子被皇上叫走了。
他这才有时间想奚筝将他救出来的事情，他记得他看到姐姐了，只是看不清楚她的脸，大抵是思念过深做梦了吧。
还有那什么哥哥，绝对是奚筝诓骗他的！
他就算再不清醒，怎么可能会喊奚筝哥哥？若是因为那个梦的缘故，他也只会叫姐姐，这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梦里，姐姐还回应他了。
他就算真喊了，奚筝若是应了，不是他疯了，就是奚筝疯了！
殿前缓缓走来一人，慕弦惊见到人平安回来了，这整颗心才踏实下来。凛阳是他的心腹，两人之间的联系必定深沉。
他走至凛阳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可算平安归来了，那什么山中猛兽，听的着实令人心悬。”
两人坐下，凛阳也如死里逃生般庆幸道：“好在这次奚筝来，没遇见那家伙。不然，又得是一次恶战。”
“你能回来也算是有惊无险。”
凛阳听见慕弦惊轻叹了一声，抬眸望向他。只见那双素日里总是亮晶晶的双眸，此时变得深沉了些许。
慕弦惊一身华服，双手附在桌面上，将头埋了进去。
“殿下，可是秋猎一事令你愁眉不展？”
刚才听侍从说，下午三皇子便被召去了，如今殿外天色暗沉，竟是说了那么久。
可见，此次秋猎并不简单。
“这次秋猎，朝中大臣皆会携带女眷。”
凛阳放于桌面上的手交叠起来，以往也是如此，可这次，却令殿下如此愁闷，想来是多出了什么事端。
“父皇让我们从中挑选一位，作为日后陪伴在身边的良人。”
凛阳直接道：“殿下何不趁此机会，直接向皇上求娶柳烟姑娘？”
说完，他才意识到了不对之处。
因着那预言，柳烟姑娘还真不是说求娶就能求娶的。
“殿下，凛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弦惊抬头，定定的望向他。
“说来听听。”
“这预言里可是有两位主人公，可每次容语霞都是被漏掉的那一个。为何容语霞的存在感如此低？殿下不如想办法将容语霞带到大众视野之中。”
“如此，总好过风险全在柳烟姑娘身上。”
慕弦惊沉默不语，似是在考虑，良久他出声道：“你说的不错，就连皇兄都没有提过容语霞一句，确实存在感甚低。”
“容我仔细想一想，或许这次秋猎是一个时机。”
王府内，奚筝推着慕闲引出来散步。
日渐圆润的月亮，映入池中，水面仿若撒了一层金粉，亮的晃眼。
奚筝将傍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慕闲引点了点头，而后道：“凛阳这人，韧性还挺大，若是换做他人，不一定能撑到有人来救。”
“可见人一旦有了执念，就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耐力。”
奚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凛阳为了寻他姐姐，确实付出了一切，只是上天好像在陪他玩捉迷藏，将他的姐姐藏的太深了。”
两人最终还是聊到了秋猎上，只因奚筝想起了那日孤身前来的慕渊。
“王爷，你说此次秋猎，慕渊会不会从中作梗？”
慕闲引望着池中月，淡然出声。
“此次皇上身边侍卫众多，他不会没事前去自讨苦吃。不过秋猎这么好的时机，不做点什么那还真的就不是他了。就看他有多大的本事了，能不能将这水搅浑。”
昌九下山之后，见到慕渊受了伤，听到来龙去脉之后，不免气道：“主子，就算慕闲引的双腿尽废，可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你就这样孤身一人前去，可不得被当成了活靶子？”
“你当时在想什么？”
慕渊从果盘里捏了一颗葡萄，丢进了嘴里。
“没想太多，毕竟还在皇上眼皮底下，我也没想到他当时会光明正大的放箭。看来，皇上试探也有、关心也有。只是同样是他的弟弟，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他自己还笑了起来，跟说一个笑话一样。
谁说不是呢？从小时候起，他就跟别人不一样。
对他来说，破坏就是天性，他就是喜欢将痛苦建立在他人身上，这样他才开心。
对侍奉的宫女太监，他向来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不是骂他们“饭桶”，就是骂他们“废物”。
甚至有时，他看谁不顺眼了，也要收拾一番。可毕竟他是主子，他们甚至连怒都不敢。
最后只会颤颤巍巍的道：“殿下说的是。”
他一看到他们被他吓得发抖，他就觉得好笑，见他们跪了一排，走过去，一脚踢倒一个。
唯有一个宫女，在他的脚伸过来时，侧了侧身子，他一脚踢空，气的他怒目圆睁。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躲！来人，给我将她按住，待本皇子踢个够！”
宫女被控制住之后，仍旧倔强的瞪着他，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反驳，他觉得新鲜极了。
抬起来的脚放了下来，将剩下的人全都骂走了。
面前就只有跪着的这个宫女，她抬眸望向他。
“你身为皇子不过是出生好而已，有什么可横的！就你这样的性子，若是有一天没了这层身份护着，是会被人活活打死的！”
“哦？那在那之前，先死的一定是你！”
他抬脚踹在了她的肩上，十五岁的少年稍微用了点力，直接将人踹的倒地不起。
所有的皇子里，只有他和慕闲引是最小的，不被纳入争权的名单内。
又因为年纪小，深受先皇的宠爱。
可能他天生就是坏种吧，总会想方设法的捉弄人，幼时还将慕闲引推下了山。
见宫女脸上痛苦的表情，他开心的鼓起了掌，笑弯了腰。
只是空中突然传来了什么声音，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宫女突然奋力一推，将他推了出去。
只听见一声响，原先好好的秋千倒在地上，将宫女压的再也没有爬起来。
而他也反应过来，赶紧喊人将宫女救了出来。
事后他问她，“我这么坏的人，你为何会推开我？砸死不才是最好吗？这样就没人动不动就骂你们，还打你们了。”
若是那宫女没有将他推开，他一定会被砸伤，他站的那个位置，秋千一倒冲的是他头的方向。
只听那宫女道：“原本是不想救的，砸死才最好！”
他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是你再坏，毕竟也是一条人命，哪里有人能看见不管呢？更何况你是皇子，若是真出了事，我们也难逃其咎。”
他止住了笑，“我天生就坏，你救了我，我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是吗？那你又为何喊人将我救了出来，还让太医将我的手包扎好了？”
他不说话了，只听那宫女又道：“没有人天生就坏，你只是缺乏将你引向正路的人。”
那宫女便是阿染。
后来她让他去求得慕闲引的原谅，只是根本没有用，伤害已然造成，怎么可能一道歉就会被原谅。
可阿染说这是他应该做的，做错了事就该尽力挽救。
后来的后来，阿染手捧鲜花死在了他的面前。
从此再没有人引他走向正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