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有什么习惯？”她问。
    “和自己说话的习惯。”
    “为什么？”
    “如果你一个人被关在里面两千年，不想傻了的话，也一定会有这种习惯。”
    “那你现在还这样？”一路走来，她没发现他有这习惯啊！不是在修炼就是望着天空发呆。
    “不会了。”
    “所以，习惯是可以改变的。”燕红提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习惯可以改变，也可以替换。
    燕红提披衣下床，点亮烛火，在书案上翻翻捡捡。
    “你做什么？”龙行止道。
    “当然是珍惜光阴，既然无法修炼，就多多读书，增长见闻。”她伏案苦读。
    龙行止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勤奋的人他见过，勤奋成她这样的不多见，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是如此，用尽所有力气去攀登顶峰，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大概，所有惊才绝艳之辈都是天赋与努力并存。
    他再一次翻窗而出，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飞上了房顶。
    今夜星河万里，这是他太久没有见过的风景，风中都是自由的味道。
    一翻手，一把银白色酒壶拿在手中，他望着漫天星河：“今夜，你我共饮。”
    ……
    此时，远在万里之外，有人凭栏而望。
    “公子，该歇息了。”一窈窕女子提灯而来。
    而被她叫做公子的是一位身穿茶白色云纹绣的青年。
    他眼眸深深，目光却缱绻多情，似这这世上最深情的郎君。
    可是，他不属于任何人，所以愈发难得。
    清如许转过身，望着星河漫天，指间是一纸书信。
    她现在到了何处？是不是也如他一般望着漫天星河？
    ……
    归元殿的某处山上，一株月露花旁，小乌龟睁开了眼睛，它自梦境中醒来，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
    老龟还在沉睡。
    一道无形的光芒像向周围扩散，过了一会儿，乌玄喃喃自语：“她不在归元殿，去了哪里？”
    明阳峰上，奉化真人和金媚儿在闭关修炼。
    金光闪闪的书房里，帝景真人正在擦拭他的寂明剑，桌上，放着一本书册，在最新的一行，写着：弟子已到达万药山。
    一座山峰之上，岳海棠正在练剑，剑势凛厉，身姿轻盈迅疾。
    ……
    而此刻在万药山门前的店铺中，有一位少年正在专心调制毒药，各种各样的毒物被他研磨，又拿起笔在纸上记录，脸上时而欣喜，时而愤恨。
    总有一天，他要把在姐姐身边的人都毒倒。
    尤其是今日那个抱着姐姐的龙昭昭。
    ……
    万药山的房间中，燕红提打了个哈欠，她有些困了。
    走出门去，她本意是想掬捧井水洗把脸，没想到洗完脸，一抬头看到了屋顶上的龙行止。
    白色的衣袍，白色的月光，整个人显得格外疏离孤寂。
    “你在上面喝酒？”燕红提即使隔着这么远还是能闻到淡淡的清冽酒香。
    “你要不要喝？”
    听这声音不怎么想让她共饮。
    “拉我上去，我这里有好酒。”燕红提跟着帝景真人去过许多地方，最爱喝的是一种果酒。
    甜而不腻，喝起来很清爽，只是后劲儿有点大，若是不用灵力，大概三杯就倒。
    龙行之一挥手，燕红提就极速飞到屋顶，屋顶发出刺耳的咔嚓声，应是断了几片瓦。
    “咿呀……”
    对面的房门开了。
    秋水莎从里面走了出来，抬头，“你们都上房顶饮酒，不如带我一个？”
    她展示着手中的酒坛，“这是药酒，对任何人都有有炼体之效。”
    龙行止笑道：“客随主便，秋水姑娘，一起上来吧！”
    秋水莎此时换了一身粉色衣袍，令她多了几分温柔甜美的气质，此时，她凭风而起，衣袂飘飘，似仙女下凡。
    “真是赏心悦目。”燕红提喝了一口酒，心中愉悦。
    龙行止摇摇头，不知怎么的，燕红提回到修仙界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后，就黑了好几个度，此时一身黑袍，就如一根黝黑的木炭。
    唯一出挑的就是一双眼睛，星夜之下，多出几分模糊的美感。
    秋水莎站上屋顶，身形未定，略微犹豫，坐在了燕红提身旁。
    她拿出三只碧玉杯，斟满，一一推到其余二人身前。
    “真的有股药味，幸好不是太重。”燕红提闻了闻，喝了下去，一股火炼般的力量流向四肢百骸。
    刺痛过后，筋脉中似乎有了些许力量。
    龙行止喝下，只是淡淡一笑：“不错，的确有炼体之效，不过对我却无用。昭昭你和秋水姑娘喝了吧！”
    秋水莎眼眸一闪：“行止公子到底是修行何种功法？”
    “我的功法天下绝有。你不必探寻。我只是以雪髓练功，早就将魔体修炼到极致。”
    秋水莎赶忙道：“公子莫要误会。我……”
    “我知道姑娘对我很好奇。我也无意隐瞒，只是我情况特殊，身心健康，并没有不治之症劳烦姑娘。
    姑娘可以多看看你身边这位，趁我们说话的功夫已经连饮好几杯了。”龙行止看向燕红提。
    “昭昭，你没事吧？”秋水莎望向燕红提，只见她双颊透红眼神带着迷醉之色。
    “我没事，难怪有人爱喝酒，喝了就是飘飘欲仙，你的酒，我的酒，还有他的，兑在一起喝，还是很好喝。”燕红提觉得自己头脑很清醒，就是觉得月亮忽远忽近。
    她伸手，想抓住月亮。
    “你醉了。”龙行止没想到这人酒量这么浅。
    秋水莎试图抓住她的手，被她挣脱不说，还差点连她一起摔下屋顶。
    龙行止拽住燕红提，燕红提醉意朦胧，一点一点打量他的眉眼：“我见过你。”
    “嗯，我知道。你可以叫我阿止。”
    燕红提低声重复：“阿止？阿止，没听过，不记得。”
    在龙行止怒瞪燕红提之前，秋水莎忙把燕红提搂进怀中，并在她颈上扎了一针。
    燕红提当即昏睡过去，手中还紧紧攥住龙行止的衣袖。
    他用力掰她的手还是没办法让她放开，一招手，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出现。
    “你要做什么？你不是他的贴身侍卫吗？”秋水莎惊诧，这人莫不是要砍断燕红提的手吧？
    刺啦……
    衣袖应声而断。
    秋水莎略有尴尬，眉目俊美的少年冷冷瞟她：“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无论他做什么，总有人会把他的行为往最坏处想。
    无论何时，人都会不自觉地以貌取人。
    周围更加冷寂了，几声虫鸣从更远处传来。
    龙行止拿过燕红提手中的酒坛，低头闻了闻：“醉月仙？她也敢喝。我怕她明日都不会醒了。”
    “你真的是她的贴身侍卫？”秋水莎很奇怪，他怎么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对自己好友的嫌弃和不屑。
    “我暂且算是她贴身侍卫，毕竟她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他喝了一口酒，甜甜的，带着无数不同的果香。
    “她说你很危险。”
    龙行止看着中间人事不醒的燕红提，恐怕她早就把自己的事抖了个底掉，“她说的不错，但是你也不必害怕，你是她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
    “你真的是魔修？”秋水莎虽然没有见过魔修，但是知道，魔修大多邪恶，为了得到更多的力量善恶不分。
    “我曾经是魔修，死在我手上的女子也的确很多很多。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我并不想杀无辜之人。”他饮尽一坛酒。
    “你离开后，会去哪里？”
    龙行止却低笑出声，从她怀中接过燕红提，“问过我这个问题的女子很多，我想去的地方，在那里。”
    他向上一指，抱起燕红提，飞身而下。
    秋水莎听到他在下面朗声道：“秋水姑娘，早点休息。”
    她心中叹息，难道，他已心有所属？是不是此刻他怀中……
    哐当一声，重物落地。
    被随便扔在地上的醉酒少女无意识地痛呼出声，“痛……”
    一床棉被盖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都遮住。
    始作俑者则躺在床上，闭目沉沉睡去。
    秋水莎从房顶一跃而下，回到自己的房间，拿本医书放在床头，不知过了多久，也睡着了。
    对面的房中，月光皎洁，透过窗子照在棉被上，龙行止偶尔几次从睡梦中惊醒，侧身看到睡得正香甚至发出了鼾声的燕红提，手一挥，为她弄了隔音罩。
    这人，真的是一点儿酒品也没有。
    ……
    第二日的中午，龙照和棂儿结伴来找燕红提。
    燕红提还在睡觉。
    他们送货最多逗留三天，就必须回去，想去山门外游玩一番。
    秋水莎准备了醒酒汤，可是燕红提在睡梦中防备心极高，一滴水也喂不进去。
    “如今可以以魔气逼出酒气，不过这样一来，酒中能够炼体的药力也会挥发掉。”秋水莎道。
    龙照率先摇头：“她肯定不会愿意。”
    龙行止笑道：“你们先去，我自有办法。”
    于是，棂儿月轻舟还有龙照先去，他们一出山门就碰到了秋水时，左看右看，见没有秋水莎，便接着去招呼客人去了，一个眼神也没留给他们。
    他们三人在山下逛了半天，才有一辆马车姗姗来迟。
    棂儿撩开车帘，车子最里面躺着燕红提，她旁边是秋水莎，秋水莎旁边是秋水时。
    “行止那个大魔头呢？”棂儿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一记。
    她转头，才发觉带着斗笠的车夫竟然就是龙行止。
    自知理亏，她也不吱声，只是道：“正好我也走累了，进去坐坐。”
    秋水时直接拦住她：“作为不够了，你这么胖，锻炼一下也不错。”
    气得棂儿原地跺脚，这个小弟弟真是没有礼貌，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女孩子胖？
    月轻舟跑过来：“要不我背你吧？或者我带你御剑飞行？”
    棂儿听到御剑飞行眉心一动，眼睛发亮。
    刚想上前一步，却被龙照拉住：“你累了就坐下来歇一会儿。”
    “七叔，我还没有御剑飞行过……”说完，她挣脱，头也不回朝月轻舟跑去。
    不远处的少年眉眼弯弯，路人看到都要夸一句俊秀。
    少年少女一剑绝尘，向着更远处飞去，空中留下棂儿时不时的惊呼声。
    龙照无奈的摇摇头：“女大不中留啊！”
    龙行止给他让个位置，“上来吧！”
    马车在集市上缓缓而行，此时已经中午，食肆中飘来饭香。
    秋水时指着一家店铺道：“这里的烧鹅很不错，姐姐可以和我一起去试试。”
    “好啊！好久没吃过了。”龙行止率先跳下来，把马拴好，就兴致勃勃的开始点菜。
    秋水莎被秋水时拉下马车。
    “圣女……”龙照撩起帘子唤了几声，燕红提毫无动静。
    “行了，我点完了，龙照，过来付账。”店内的龙行止呼唤着，顺便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这样他与燕红提的距离是足够的。
    饭菜端了上来，秋水时殷勤地为他姐姐夹菜，秋水莎以眼神制止，她才稍微收敛。
    这时，有一行人走入店中，为首的青年点了菜，而后几人落座。
    自他们进门，龙照和秋水莎就盯着青年人的脸，又惊疑不定的看向马车。
    “这是巧合？还是因为和她是亲人？”秋水莎望着龙照。
    她知道对方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龙照摇头，圣女是琼龙族血脉，万万不可能和修仙界的人有血缘。
    只是这青年和燕红提的相似度太高了，莫非，父亲生前一直对燕红提的身世只字不提，是因为她的生母是修仙界的人？
    还真有这种可能，在很久以前有过这种记载，只是太少见了，两界结合的孩子多数都会夭折，十不存一。
    久而久之，两界再不通婚。
    龙照推想着这种可能，也因此仔细聆听着他们的对话。
    里面有个貌美的少女说道：“小哥，我们真的能救母亲吗？”
    那位和她差不多年龄的青年郑重点头：“一定可以，一定有办法的。”
    可是女子说着忍不住垂泪，“如果没有了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小姐，这万药山连修仙者都能救，何况是普通人，那里面灵丹妙药多的是。”一位佩剑的侍卫劝道。
    “小妹，不要哭哭啼啼，在外面像什么样子？”青年又道。
    “母亲一生忠勇，却被下毒……”姑娘还想再说什么，被青年制止。
    “咱们稍作修整，就赶紧出发，不要节外生枝。”
    饭菜上来，他们很快就吃完了，不一会儿就离开了。
    龙照望去，他们的马车上并无标识，但也看得出非富即贵。
    其中几人身上都有灵力波动。
    “马车上还有一位昏迷的女人，身上中了毒，还挺奇怪的毒，气息微弱，但是生命力旺盛，不像能死的人。”龙行止瞟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圣女有关。”龙照道。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听她提起过她在此地的家人，如果没有的话，她和家人的关系可想而知。”
    龙行止心里清楚，燕红提肯定和这群人有关，他刚才以秘术试了试，这几人有亲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