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泣不成声时,烈云吉睁开了眼。
他瞧见她哭红了的眼眶,心一阵扎疼,一半是因伤口,另一半是因……
他也不知。
“我无事,你不要哭。”
“你一哭,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程夕苒面对忽然醒来的烈云吉,比看到他倒下那会儿还惊恐,反而哭得更凶了。
她从前并不怎么落泪,自被男人伤了后夜夜啼哭。
久而久之,情绪一激动,泪便失禁了。
“我真无事。”
烈云吉坐起,并活动了四肢来证明。
程夕苒眼帘起的雾气模糊了视线,根本没看清。
“其实……”
“我……我是装的。”
烈云吉靠坐过来,“真是装的。”
“你……”程夕苒听到这句后收住了眼泪,眼帘渐清晰。
烈云吉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帕,递上去时见上面染了大片血迹,顿时无语住了。
“谢谢。”程夕苒接过方帕,用未染血的那边在眼角轻轻擦了擦。
“你扎了我,我骗了你,就此相抵过。”
“殿下真的无事?”
“除了疼,基本无事。”
程夕苒未对烈云吉装死的事生气,人是她误伤的,总归是她的错。
“实在抱歉,一切因我而起。”
“你很勇敢。”
“……”
烈云吉余光瞥见掉在地上的带血簪子,顺手捡起在衣袖上擦了擦,在程夕苒惊讶的眼神下将它插回到了她的发上。
程夕苒下意识地抬手摸,被制止。
“别动。”他打量了下,“好像歪了,我再正正。”
“我自己来。”她脸微微发热。
“你看不到。”
“好了。”烈云吉见终于正了才放手。
“多谢殿下。”
程夕苒将方帕折好,“殿下的帕子待我回去洗干净再还。”
“无须那么麻烦,只是一块方帕,又带了血,用完随地扔了便是。”
烈云吉说话间胸口又一阵疼,才想起伤口还没处理,即使簪子扎的不深。
程夕苒一时间不知怎么回,就见他解起了衣。
他解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她时,她快速转了过身。
他便继续解,“幸好我身上带着弟妹给的万能金疮药,像这种小伤敷上几次就好了。”
“弟妹?殿下指的是我表妹?”
“你是?”
程夕苒未隐瞒,“我是程国公之女。”
烈云吉轻扯了扯嘴角,“想不到程国公能有这么厉害的女儿!”
她以为他口中的厉害是调侃她扎他,然而又听他补充:“能将旧茶变新茶,这等本领,我第一次见。”
他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撕了块布,边缠边继续,“希望下次能喝到你用雪水泡得茶。”
程夕苒并不犹豫,当即答应了。
烈云吉处理好伤口,起身一跃上马。
他看向她,“程小姐,你会骑马吗?”
程夕苒少时学过,是会一点的,“会。”
他指了指旁边的那匹,“我的马暂且归你。”
“多谢殿下。”
她同上了马,但多年不骑,上马的动作就显得十分笨拙。
烈云吉不太放心地问:“你确定会骑?”
程夕苒点点头,“确定。”
两匹马一前一后行了半刻钟,烈云吉紧急调转马头朝远远落在后面的程夕苒驶去,停靠在她身边,将护臂解下,原束起的衣袖瞬松,长了半截。
他手往回缩了缩让袖子覆盖掌心,伸出长臂,“你这样骑下去明天才能到城门,上来,我带你。”
她怎么也骑不动,马像是被绑住了脚,无奈,只好抓着他的手上了他的马。
“有劳殿下了。”
“举手之劳。”
体型差,程夕苒整个人都被圈在烈云吉怀里,使得她脸又微微发热了。
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不是所有男人都令人讨厌。
在烈云吉的带骑下,没多久就到城脚了。
“小心,坐好。我要下去了。”
得到她点头,他换骑到了紧紧跟随的他的马上。
烈云吉保持着和程夕苒同样的骑马速度,缓缓向城门去。
城门口,岑姑和蔷薇焦急地等候着。
两人看见自家小姐身影立即上前,激动到忽略了一旁的烈云吉。
岑姑扶程夕苒下马,“小姐,您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蔷薇没憋住坦白道:“小姐,国公爷知您被抓去当人质后吓坏了,亲自带人去找。”
“父亲年纪大了,近来身体又欠安,怎能这样折腾?我已无碍,这就去找父亲。”程夕苒暗暗抓紧缰绳。
“小姐,您别着急,国公爷带了不少人,不会有事的。您既已回来,奴婢便派府里的人去找国公爷。”岑姑赶紧劝道。
“可……我实在不放心,那些刺客穷凶恶极……”
“都交给本王了,一个时辰内,本王定将程国公安全带回来。”
岑姑和蔷薇这才注意到烈云吉,但她们并不认识他。
“这位公子是?”蔷薇发问。
“是殿下吗?”岑姑虽不认识,但听到他自称本王,还穿着绛色蟒袍,若非皇族,谁敢这么穿。
“是安王殿下。”程夕苒解释:“多亏殿下及时出现,我才能平安回来。”
“起寒风了,程小姐快进城避避,本王去去就来。”烈云吉说完便疾驰而去。
蔷薇望着他的背影,双手交握,“原来这就是安王殿下啊!早听闻他喜穿红衣,长相颇为俊俏。今日一见,何止是俊俏,简直就是惊为天人!”
岑姑笑了笑,“看不出来你心里还钦慕安王殿下呢!”
“奴婢哪配钦慕安王殿下,不过是一小小丫头,像小姐这样的大家千金和安王殿下才最配了。”
“别提姻缘了。”
岑姑边提醒边观察程夕苒脸色,见并无异常便转了话锋,“小姐,今日您受惊了,皇上念在国公爷爱女情切,已准许您出宫三日,咱们回府等国公爷吧!”
“嗯。”程夕苒点头。
回到国公府,她先让人打来了水。
屏退他人,她拿出折得整整齐齐的方帕,小心将它展开放进水里,轻轻地揉搓。
换了好几盆水,方帕才完全洗净。
将它在架子上晾好后,程夕苒坐到了菱花镜前。
镜中人靡颜腻理,美目流盼,自有一股秀雅之气。
她抬手,细指落在了发间的簪上。
良久,才放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