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宴看姜楠的表情有点不对，很快就想到这是怎么了。
    人总会对童年阴影产生忌惮。
    尽管已经强大到能战胜恐惧，但心底还是会有恐慌的。
    沉默约有十几秒之后，他朝姜楠说。
    “我相信你可以把自己保护好，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任人欺负，而且她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一切恐惧都来自你的内心。”
    “更何况，现在该是她恐惧你。”
    “......”
    没错。
    当年那个只会无措哭泣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这个晚上，姜楠让唐宴挤在他的病床里。
    虽然是夏天，但两个人把空调温度开的很低，盖着被子抱在一起睡觉。
    唐宴被姜楠搂着腰，在他耳边低语着还说了很多鼓励的话。
    姜楠想，幸好灯光昏暗看不到自己的脸，否则发红的眼眶多丢人啊。
    又要分开了，舍不得唐宴。
    一连三天，唐宴事无巨细把人照顾的很好。
    不仅喂饭穿衣，甚至亲手给不能弯腰的姜楠穿袜子，擦脸擦手。
    身形高大俊朗的男人在住院部走廊里进进出出，让周围不少病员家属都侧目，还有人问唐宴里面住的是不是他女朋友。
    在得知是一位伤了腰的男孩子后，就有阿姨张罗着要给唐宴介绍对象。
    唐宴冷着脸婉拒几回，但热情的阿姨们锲而不舍。
    最后连小护士都有在走廊里拦着他，问他要联系方式的。
    唐宴只能站在病房门口，朝那位夸他们兄弟情深的小护士说。
    “不是我弟弟，是男朋友。”
    “什么？”小护士惊愕。
    唐宴进病房之前朝她重复一遍：“是我的男朋友。”
    “......”
    病房门一关，就隔绝了小护士倒吸冷气的声音。
    今天是姜楠住院第三天的下午，明天一早顾瑾舟就要来接他了。
    手机屏幕显示时间是下午四点，姜楠关上播放电视剧的手机，抬头看走进来的唐宴。
    “你跟谁说话呢？”
    “护士，”唐宴说，“我让她送一只轮椅来，想带你下楼去花园逛逛，那边有很多气球。”
    刚才办理出院手续时，看到草坪上有很多挂着小彩灯的气球，像是要有什么活动。
    姜楠在病房里闷三天了，唐宴想推他出去吹吹风。
    但其实只要能看到唐老板，姜楠出不出去吹风无所谓，不太喜欢见陌生人，他有点社恐。
    姜楠看着在床边蹲下帮他穿鞋的人，问：“干嘛要轮椅啊，我跟你走下去不就行了，我能站起来。”
    这三天里，唐宴早中晚三次帮他按摩腰椎，还找了一台什么烤灯让他照，据说能补钙。
    姜楠现在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路了，腰不疼。
    “急什么，多养几天对腰椎好。”唐宴按着他的腿，不让他起身。
    “......”
    哎呀。
    姜楠只能听话，拗不过唐老板。
    没多久轮椅就送过来了。
    这次小护士一点停留都没有，把轮椅往门口一放，红着脸转身就跑！
    唐宴往轮椅里多垫一只枕头，就这么推着人下楼了。
    “....咳，好多人看咱俩。”姜楠扭头小声朝唐宴说。
    走廊里不仅有护士，还有几个在外面聊天的阿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俩进电梯，表情古怪。
    唐宴淡定的回复姜楠：“不怕看。”
    男欢男爱而已。
    *
    楼下草坪果然有不少人。
    是附近爱心社团在这里给老人和孩子献爱心，还有大学生唱戏曲。
    周围热热闹闹的，小孩子叽喳欢笑跑来跑去，等着领到颜色鲜艳的气球。
    傍晚的阳光落在医院草坪和旁边小路上，周围柳絮被吹的轻荡。
    旁边还有一片人工湖，湖水在阳光下被微风吹出涟漪，水面波光嶙峋。
    “哎，”姜楠吹着风深呼吸一口，“不出来还真不知道外面空气这么好，一对比，病房里是有点闷，老有一股消毒水味儿。”
    “......”
    明天这人就要跟顾瑾舟走了，唐宴沉默的推着他。
    舍不得是肯定的，尤其是那个挺骚包的男人。
    他把姜楠推到人工湖旁边，对面是一片大平层，能看到橙红色的夕阳晚景。
    他在旁边半蹲下来，看着姜楠的侧脸：“明天姓顾的就要来接你了。”
    “昂，”姜楠看他，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确定？你对他没什么好感了，是吧。”
    要分开少说半个月，又是让情敌把人带走，唐宴不得问一句嘛。
    姜楠笑了：“确定确定，绝对一点点都没有！”
    “那就行，”唐宴握他手腕让他别笑，忍不住又叮嘱，“你俩一起住他那儿....反正你多注意，别被他占便宜。”
    “谁跟他一起住啊，放心吧，我自己住，而且还每天都跟你开视频，随时给你证明我的清白。”姜楠用手指勾勾唐宴的掌心。
    这点小动作让唐宴手掌麻了一下，紧跟着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转头看周围——
    啧。
    怎么这么多人，早知道找个人少的位置了。
    两人正低语着说话，旁边忽然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他俩一起转头望过去，就看见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因为追着气球跑，不小心摔了。
    后面跟着有家长，妈妈满脸心疼急忙把小孩抱起来，拍拍衣服搂到怀里哄。
    隔得有点远，轻声哄的什么姜楠听不清。
    但一定是非常非常温柔的。
    那位妈妈把气球塞到孩子手里，孩子破涕为笑。
    姜楠愣愣看着这一幕，按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蜷缩起来，眸色也黯淡不少。
    “赵媋没有这样过，她喜欢看我哭，我不哭就用很多手段逼我哭，就像我的笑容很丑陋，惹她厌烦。”
    “她.......”
    “她把我关进楼梯间里，播放恐怖音乐，还站在小窗口瞪我，让我变成总会精神失常的疯子，好多人说我是神经病，骂我是怪胎，我也很害怕。”
    “唐宴，你说为什么母亲和母亲不一样，其实，其实我也可以像其他小孩一样可爱。”
    “而不是天天蹲在墙角哭。”
    “我没有气球。”
    “......”
    他情绪低落的自言自语，其实也没指望唐宴说什么。
    因为每当这种丧气至极的情绪袭来，他是听不进安慰的。
    没有人能安慰到他。
    那些什么‘不要不开心啊’‘你要快乐’‘世界很美好’，都没用，说不到他心里去。
    但姜楠发现，他身侧的人忽然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