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带着期待来到学生会报到，终于要进入红雾了，对于神秘的红雾，金乐不可能不好奇。
    可他能接触到的关于红雾的信息，全都真假难辨。城外流传着各种都市传说一般的不靠谱传闻，他从中能听到关于神话传说，鬼怪传闻等等各种夸张、诡异、难以置信，不合逻辑的故事。学校能学到的关于红雾的知识，又过于笼统。
    教科书上，对于红雾的定义有两条：
    第一，红雾是一种能量，红雾也是一种物质。
    第二，红雾既不是能量也不是物质。
    两种自相矛盾的解释都对，也都不对，因为关于红雾的性质，至今没有定论。
    能确定的是红雾对生物体有危害性，任何生物，一旦沾染上红雾，就容易变异。人被红雾污染，会失控，会疯狂，会变成怪物。
    金乐走进学生会会议室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两个陌生同学了，心想应该就是要跟自己一起进入红雾中的新同学，一男一女，看着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这个年纪，在城外属于那种天赋不足的学生，看来召唤系确实吸引力不足，无法招收到那些七八岁的天才不说，甚至连十岁左右的正常学生都招不到。
    “你是金乐吧？”
    其中的男同学问道，他长着刀条脸，细眉眼，神态上看比较成熟，没有孩子的稚气。
    “你认识我？”
    “小黑子是我室友。”
    “小黑子？黑涛。”
    金乐反问道。
    对方点点头：“小黑子说你是你们班的班霸”。
    “你看我像吗？”
    “不像。但我听说你掌握了三张卡牌，想跟你比一比。”
    对方细细的眼睛中露出强烈的竞争味道，但却很沉静，口气也不是挑衅。金乐顿时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他是一个冷静的，有强烈竞争意识的家伙。
    “可以啊，你想怎么比？”
    “我们就比谁能第一个封印卡灵吧。”
    “那就比一比。”
    金乐嘴上答应，心里根本不在乎，他早过了男孩之间无聊的比拼游戏时期，不会为了‘你如果你跳起来够到那片叶子算你厉害’，而傻乎乎的在正午烈日下反复起跳。嘴上答应，输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怎么称呼？”
    “魏争。”
    “征服的征？”
    “争斗的争。”
    “你呢，美女。”
    “我？”
    女孩比较娴静，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被金乐问起后，还有点腼腆。
    “我叫李鲤。”
    此时会议室门再次打开，会长钟灵雷厉风行的走进来，钟毓紧跟其后，怀里还抱着一个纸箱子。
    “都到齐了。很好，现在跟大家简单讲一讲进入红雾的注意事项。”
    “第一、进入红雾后，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因为红雾中危险重重，哪怕是边缘地带，也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特殊情况发生，你们没有经验，很容易出错，所以一切行动都要听指挥。”
    “第二、你们不但是我们系今年第一批进入红雾中的同学，也是全校第一批进入红雾的新生。我们召唤系在红雾中有特殊的优势，别的系最早也要完成三个月的学习才敢进入红雾实践，但对我们来说，进入红雾就是学习。至于原因，等你们进去了自己感受。”
    “第三、大家要做好防护。切记，红雾有毒，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让自己完全置身于红雾之中。现在让钟干事给大家发防护品和卡牌。”
    钟毓抱的纸盒子里装着一幅幅防毒面具，面具不大，只能遮住口鼻，不过很笨重，像一只大号猪鼻子，方方正正，四面开孔，里面仿佛有复杂的结构。
    将防毒面具发给每个人后，钟毓教大家如何佩戴。告诉大家，这副面具中有一种特殊的过滤装置，可以让卡师安全在红雾中滞留一天。
    讲完之后，又给没人发了一张卡牌，d级封印卡，用于这次去红雾中封印卡灵。
    然后钟灵宣布出发：“路途遥远，大家尽快出发，如果有疑问的，可以在路上问。”
    队伍一共五人，乘坐一辆小面包车，车身上涂刷着卡师大学名字和卡牌标志，这辆车确实是借来的学校公车。
    车子发动之后，依然很抖，金乐已经对这世界上的汽车技术彻底失望。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竟然选择的是南门，沿着第六大道一路往南。出城后又过了十公里左右，穿过南门街区和绵延十公里的窝棚区，渐渐远离窝棚区边缘稀疏搭建的棚子后，车子竟然开始平稳起来。
    跟地球上的汽车还是没法比，只是从抖动变成了震动，因为车速提了上来。
    钟毓开车，金乐坐在副驾驶，这是会长钟灵安排的。会长本人坐在最后排，闭目养神。躺在木制座椅上，脸上透着疲惫。魏争和李鲤坐在中间，身体挺得板正，显得有点紧张。
    看着汽车在笔直的大道上飞驰，两边是荒凉的旷野，荒草长到一人高。行驶在这种单调的环境中，死机容易犯困，所以金乐不断跟钟毓说话。
    “学姐。银光城的油田在哪里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什么是油田？”
    “就是挖油的地方啊，这车烧的油从哪里来的？”
    钟毓莞尔一笑：“你是跟我说笑话呢，还是你真的以为油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轮到金乐诧异了：“油不是从地里挖出来的，还能是哪里来的？”
    钟毓哈哈笑了一阵：“你真以为是挖出来的啊。你们城外没有农业，可能确实不了解，油当然都是榨出来的。”
    金乐有点懵：“你的意思是说，这车烧的是豆油？”
    没想到汽车烧豆油这种段子竟然真的能成为现实，难怪车子这么颠，未必是技术问题，跟烧的油也脱不开关系。
    钟毓道：“也不一定是豆油，好几种油料作物的油混合调制的。”
    又一个反常识的情况，让金乐消化了好一会，直到看到路边一个写着“50”的路标一闪而过。
    “学姐，离城50公里了吗？”
    “准确来说，是以银城堡为中心，距离50公里。”
    “我们还得多久能到？”
    “现在刚好走了一半。”
    一半，意味着红雾边缘距离银城堡一百公里，城市一百公里外就是红雾，这个距离还是挺近的。
    汽车又飞驰了半个小时左右，眼前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这是一座四四方方的石塔，看着比银光城还要高，至少都有两百米高。塔楼底座直接落座在道路之上，像一个拦路的巨人。
    汽车开始减速，最后在塔楼前停下。
    这时候金乐看见塔楼外面粗糙的花岗岩石壁上有各种痕迹，像被无数猛兽利爪抓出来的一样。
    “边缘哨所到了。”
    塔楼比远看更加宏伟，基座中间开洞，十几米宽的大道从中穿过。通道前站着一个穿着类似治安官制服的持枪人员，他们验看了一下文件后就放行了。
    通道中并没有闸门，也没有必要，这里是开阔地带，随便都能绕行。或许唯一的作用只是查验一下人类，怪物是不会走门的。
    “学姐。我听说哨所是银光卫驻防的啊？”
    “是啊。每个哨所驻扎两个银光卫，每月换防一次。等你们毕业了，如果加入银光卫，最开始也会在这里服役。”
    “怎么没看见啊。”
    “没有特殊情况，他们会在楼上观察。他们的主要责任是防止红雾怪物入侵。”
    “这么大的哨所只有两个银光卫？”
    “当然不止两个银光卫，还有其他人员。塔楼上长期工作的人员至少百人以上。”
    “是银光卫附属人员？”
    “不全是。银光卫人员只占一小部分，大部分是特殊人员。具体情况需要保密。”
    金乐没有追问。
    塔楼后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铁桥，过了桥道路继续延伸，不知道延伸到何方。
    回首塔楼渐渐远去，金乐渐渐觉得光线暗淡下来。
    “学姐，变天了吗？”
    “你终于发现了。你猜刚才那座塔楼为什么叫边缘哨所？”
    金乐一惊：“你是说我们已经进入红雾中了！”
    钟毓神秘一笑：“你很快就看到了。”
    金乐仔细观察着，但肉眼并不能分辨出空气中有没有红雾，只是能见度变低而已。
    “啊，红雾！”
    一直安静的李鲤惊叫一声，金乐迅速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李鲤甚至魏争脸上带着紧张之色。
    红雾是这世界最神秘的事物，相关的各种恐怖传说从小听到大，因此进入红雾，没人可能镇定自若，尤其还是第一次进入。
    金乐仔细观察，始终没看到弥漫的红雾。说来也怪，在城里远望明明能看见周围笼罩着红雾，走进来却看不见。直到金乐看见一滴血飘过，伸手抓去，那滴血却穿透了他的手掌，穿过了疾驰而过的汽车，消失不见了。
    “看到了吧？”
    钟毓问道。
    “看到了。”
    “红雾分布是不规律的，红雾是一种特殊的能量，会因为各种特殊原因聚集起来——”
    “可以了，就在这里停吧。”
    钟毓的解释被会长打断。
    车子在路边停下，前后都是看不到终点的笔直道路，不过宽度已经收缩到了十米左右。
    即便如此，要在远离城市这么远的地方，修建这样一条标准不低的铺装路面，对于银光城来说应该也很不容易。
    “大家带好面具。不要走散。”
    在车上钟灵会长让众人带好面具，下车的时候，没人脸上都突出一根猪鼻子。
    谁也没有说话，就站在车外。
    金乐这时候终于看到远近的红雾，红雾无处不在，但真正能看见的，只有聚集起来的那一部分。有的如血滴状，有的像一条细线，有的想一片薄纱，偶尔从附近飘过时候，才能被眼睛捕捉。
    但是金乐很快发现，本命卡更容易捕捉到这些凝聚起来的红雾踪迹，红雾遗世独立，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他们，附近的草木，路上的汽车，众人的身体，甚至地面都无法阻挡他们，有的直接钻进地面不见，有的从地面钻出来，它们像一群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幽灵，以自己特有的步调运动。它们不止能穿越有形的物质，甚至能穿透物质与精神之间的无形壁垒，突兀出现在人的意识空间中。
    金乐很快感觉到，意识空间中有一片片红雾进出，甚至朝着本命卡汇聚，接着被本命卡直接吞噬。
    起初他有点惊慌，很快察觉到本命卡并没有任何不适，他的精神没有因此而紊乱，丝毫不受影响不说，还相当愉悦，本命卡吞噬着红雾，上面浮现出的大小王图案似乎都变得更加鲜艳了一点。
    许久之后，钟灵再次说话：“都感觉到了吧？”
    金乐这才领会到，她之所以下车后一言不发，原来是让几个新人自行感受。任何说教，都比不上亲身体验。
    金乐随口道：“感觉到了。”
    另外两人脸上露出茫然，他们似乎还没有察觉到。
    钟灵满意的看向金乐：“什么感觉？”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感觉，金乐觉得是舒适，而不是传说中的各种惊悚。
    他突然闷骚道：“家的感觉。”
    此时钟毓惊疑道：“你也听过这个格言？”
    “什么格言？”
    “红雾世界就是召唤师的家。”
    “啊？”
    还有人比自己更闷骚！
    钟灵接口道：“大家把卡灵召唤出来，自然就明白了。”
    “全部吗？”
    金乐问道。
    钟灵点头：“全部！”
    金乐本命卡震荡，狗子瞬间汪汪叫着跳了出来，接着是咆哮着的巨熊，稍微犹豫，药神娘娘也飞了出来。
    其他两人也先后召唤出来的召唤物，魏争召唤出来一只金冠大公鸡，高昂着脖子，傲慢无比；接着又召唤出一条白花大蛇，缠在他的腰上，抬起头不断吐着信子，嘶嘶嘶嘶，释放危险。李鲤怀里抱着一只橘猫，身旁滚出来一头大黑牛。
    两人召唤的时候，同时看着金乐，当看到金乐召唤出一条狗的时候，满脸不以为意，巨熊出现的时候，稍微动容。可当看到药神娘娘飞出，终于变色。
    药神娘娘不止有排面，还有实实在在的影响力，释放出的威压所有人都能感觉到。
    “这就是a级卡牌！”
    魏争目光灼灼。
    钟灵解释道：“你们感受到的，是a级卡牌人物才可能拥有的力场，也可以叫领域。是又强大的精神力量结合灵力外放形成的，这位药神娘娘的精神力场名叫生生不息。我给大家演示一下。”
    钟灵说着，竟然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掌，另一只手掏出一把小刀，在手掌上划出了长长一道口子，可不等鲜血喷涌而出，伤口竟然自行愈合起来。
    另外两人不由惊诧。
    钟灵又道：“不用羡慕，你们两人也有a级召唤卡，迟早都能驾驭。”
    金乐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也领取了召唤系的a级奖学金，不奇怪，他们能被选出来第一批进入红雾，说明自身实力、天赋不差，既然不差，在各自学校里就很有机会拿到最高级的奖励。反倒是金乐，纯属幸运，因为他们学校就他一个报了召唤系，所以捡了漏。
    只是有点奇怪，他们两人都没能掌握a级卡牌吗？金乐回想自己激活药神娘娘的时候，虽然过程跟想象中有出入，总体还是很平稳的，并没有太多意外，所以并不知道激活a级卡牌的难度。
    “金乐能做到的，你们肯定也能。”
    钟灵鼓励着同学。
    此时魏争看着药神娘娘，细眼中露出一丝沮丧，显然他也尝试过激活同等级卡牌，结果应该是不如意的。可是很快，他的眼神中就充满斗志。
    李鲤眼睛很大，表情更加丰富，有难以掩饰的羡慕。可是很快就将注意力转向金乐，转向钟灵，转向钟毓，相比于卡灵，她似乎对人更感兴趣。
    “金乐，现在明白那句格言的意思了吗？”
    “明白了。”
    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金乐没有任何不适，这本身就不正常。因为药神娘娘大粗管子抽水的感觉没有出现，巨熊更没有从金乐身上汲取丝毫力量，狗子都不用说，一直都是节能型的。
    所以他明白了，在红雾中，卡灵竟然不需要消耗卡师自身的力量。
    想起之前钟毓说的，红雾是一种特殊能量，原来卡灵可以汲取这股能量。
    所以——红雾世界真的是召唤师的家啊，只有家才会对召唤师这么慷慨。
    “说这里是召唤师的家只是一个比喻，但毫无疑问，红雾世界是我们召唤师的主场。在这里我们拥有绝对的优势！”
    当不需要消耗自身能量的时候，每个召唤师就相当于一只军队，前提是他有实力驾驭足够多的卡牌。
    “继续往前走吧。钟毓开路。”
    终于立刻召唤卡牌超前走去。
    此时一直很少说话的李鲤开口了，声音软糯：“会长，人家能骑牛牛吗？”
    金乐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路上李鲤都没说过话，她一开口，金乐立刻闻到了一股子心机味道，甚至还有点茶味，刻意表现的不要太明显。
    金乐忍不住回头，看见李鲤盯着会长，手却在黑牛头上摸着，黑牛头顶两根长角，泛着寒光，这头牛不简单。
    钟灵点点头：“可以。”
    金乐随即道：“会长，人家能骑熊熊吗？”
    “哈哈。好好说话！”
    钟毓回身打了金乐一下。
    李鲤瞪了金乐一眼，侧身骑上趴在地上的黑牛背上，黑牛缓缓起身，站起来竟然有两米多高，这体型，比自己的巨熊还大。
    金乐随即要骑上跟在自己身边的巨熊，巨熊咆哮一声，竟然甩开肩膀，不让他骑。
    这毛病可不能惯，金乐抬手就是一个大逼斗，巨熊被打的委屈的嗷呜一声，只能乖乖趴下，让金乐骑在它的脖子上。
    “哎，你怎么能打卡灵呢？”
    钟毓纠正道。
    “要跟卡灵保持友善的关系，这样才能发挥出卡灵的潜力。”
    金乐又是一个大逼斗，然后说道：“我们之间很友善的，打是亲骂是爱！是不是啊，熊熊？”
    巨熊嗷呜一声表示默认。
    钟毓不管他了，走在最前方，金乐骑着熊跟在他后面，在后面是骑着牛的李鲤，魏争则跟在牛后面。
    会长钟灵走在最后，她似乎一点都不关心红雾中的情况，默默观察着几个新人。
    众人越走越远，很快就看不见汽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