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肉球之上的脸不断翻滚，其中有一具脸庞，正是先前焚无墟的样子。
    那张脸嘴唇微动，只剩下眼白的瞳孔死死的瞪着洛毅。
    “居然能将我的魔躯完全摧毁，看来是我小看了你。”
    洛毅握紧了手中剑，他神情冰冷的看着前方这似人非人的焚无墟：“原来，这就是幽冥的真面目。”
    焚无墟讥讽一笑，肉球在原地滚动了一圈，他的脸上满是讥讽：“真面目？”
    “这些，难道不是都拜你们所赐？”
    焚无墟放声大笑：“可笑且虚伪的人类，怎么？你很厌恶我现在的样子？”
    “你很厌恶你们亲手创造出来的怪物？”
    洛毅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焚无墟的那张脸毫无预兆的裂开一道缝隙，他断断续续的说出最后一句话。
    “人类，都……”
    “该死。”
    下一刻，那肉球不断膨胀，最后好似不堪重负一般，轰然炸碎。
    下一刻，数道犹如幽魂一般的黑色虚影从那炸碎的肉球之中飞掠而出。
    这一刻，仿佛连天空都变得昏暗了一些。
    这些幽魂逐渐凝聚，最终变成了一具高大的狰狞恶鬼。
    这恶鬼浑身上下透露着令人生寒的邪气，无尽的黑雾包裹着他，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游荡在周身的黑雾，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魂魄。
    “这便是幽冥的真正面目吗？”季研明显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嗓音之中难免带有一些震惊。
    而洛毅此刻却眉头紧皱，他总觉得焚无墟方才的那句话，没那么简单。
    面前这尊身高数丈的恶灵鬼魅嘶吼一声，无数的邪气犹如迷雾降临，几乎在一瞬间便将洛毅与季研包裹其中。
    洛毅周遭瞬间变成漆黑一片，偶尔能看见有幽魂在自己面前一闪而逝。
    无数的低语在洛毅的耳边响起，他们似乎在述说一个故事。
    但是这些低语，会逐渐腐蚀洛毅的心智。
    洛毅毫不犹豫的施展出黑曜法眼，他的眼中闪过一道黑芒。
    可即便是黑曜法眼，也无法看穿这些游荡在四周的孤魂。
    洛毅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心境的变化。
    原本波澜不惊的湖面，逐渐泛起涟漪。
    然后这片涟漪不断放大，一圈又一圈，最终在某时某刻，变得波涛汹涌。
    耳边的低语与周遭这些黑雾，无一不在蛊惑着洛毅。
    如果任由这种情况持续下去，那么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
    洛毅的心境彻底崩坏，心智沦丧，彻底变为一尊幽冥。
    先前那巨大的肉球，其上有着数十张人脸。
    如果洛毅破不开这片黑雾，那么洛毅的脸，便也会出现在那肉球之上，成为它的一部分。
    这，才是一尊幽冥魔帅真正的杀力。
    也是它们真正的恐怖之处。
    黑曜法眼无法勘破这层层黑雾，那么就用剑气硬生生破开！
    洛毅低喝一声，直接拔剑出鞘。
    “破剑式，一剑惊鸿！”
    有了先前在军帐之中的别样修行，洛毅如今对一剑惊鸿的感悟更上一层楼。
    可当他在递出了几乎成百上千剑之后，却发现那些森寒剑气，在横贯而出之后，好似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
    洛毅眉头紧锁。
    那焚无墟的声音忽然炸响在洛毅的耳畔。
    “放弃吧，绝望吧，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成为我们的一员，你会得到无尽的力量。”
    焚无墟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在洛毅的耳边，每一次响起，都会让洛毅头疼欲裂。
    洛毅死死的咬着牙，“区区魔物，休要蛊惑人心。”
    “杀戮天地，开！”
    “嗡！”
    一座小天地骤然出现，洛毅身上的气势再度拔高一筹。
    可是焚无墟却只是放声狂笑。
    “杀戮……”
    “毁灭……”
    “你天生便是我幽冥中人，为何要披着这一层人皮？”
    焚无墟的脸似乎显化在了洛毅的面前，他时而讥讽，时而真诚。
    他缓缓开口：“血肉苦痛，何必如此固执？”
    焚无墟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极重。
    而这种重量，不是落在了洛毅的身上。
    而是落在了他的心湖之上，落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滚开！”
    洛毅一剑挥出，他面前那张焚无墟的脸被一剑斩成两半。
    可这半张脸，却又逐渐融合在一起。
    焚无墟神情悲悯：“来吧，加入我们。”
    “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洛毅头疼欲裂，他死死的把守着心门之上的那最后一道关隘。
    “我，绝不屈服于你们这些妖魔。”洛毅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的几个字。
    焚无墟的脸猛然间变得狰狞无比：“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我有何不同？！”
    焚无墟没来由的勃然大怒：“你已经穷途末路，还不束手就擒？！”
    洛毅单膝跪地，头颅低垂。
    他扯了扯嘴角，随后缓缓的抬起头：“谁说，我已经穷途末路了？”
    洛毅踉跄起身，他竟是将手中那柄长剑随手丢到了地上。
    “我，还有一剑。”
    洛毅手中虚握，凭空做持剑势。
    焚无墟那张脸狂笑不止：“你只不过是返虚境，只要你不曾领悟法则，便杀不了我！”
    “谁说，我这一剑没有法则？”
    洛毅深吸一口气，他缓缓闭上双眼。
    他虚握着的那只右手，慢慢的抬起。
    这一刻，洛毅的身后似乎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形。
    而本不该见过那道虚影的焚无墟，此刻面色骤然一变。
    “这……这怎么可能？！”
    “你……你是什么人？！”
    “你怎么会有……”
    焚无墟的话还没有说话，微闭双眸的洛毅，与他身后那道虚幻模糊的身影，一同抬起手。
    这一刹那，周遭的黑雾瞬间退散。
    这一剑，自下而上。
    仿佛要再开天地。
    那尊魔帅焚无墟甚至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幽冥真身在触碰到那剑光的一刹那，便化为了虚无……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剑。
    包括某些不可言的存在。
    一位人族修士闭目坐于一叶扁舟之上，随风而行。
    但是却并不是风将他送到何处。
    而是他想要去到何处，这天地间的风便会向何处吹。
    在洛毅递出那一剑之后，此人猛地睁开眼。
    他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从这一叶扁舟之上站起身，视线望向北沂州……
    而在那死林沼泽之中，洛毅这一剑在斩杀了魔尊焚无墟之后，去势不减，直奔那幽冥大军而去。
    在齐齐腰斩了将近三千魔军之后，这一剑在逐渐归于虚无。
    洛毅感觉自己的眼皮变得越来越重，他的身体顺势向后倒去。
    可就在这时，洛毅的身体陡然停滞不停，他保持着那后仰倒地的姿态，其余所有人，全都站定不动，像是被人施以定身术法一般。
    这一刻，光阴长河似乎忽然停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