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分不清的感情在死后也彻底明了。
    这不仅成了她的执念，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少年已经成为了她心里最重要的人。
    所以她才会在附身傅远庭时把他照着王浩宇的模样打扮。
    谢招想活再也不只是为了自己。
    “人各有命，凡事也自有定数。”
    当听顾离说完这话时，谢招仿佛整个阴魂都更加黯淡下去。
    那模样看上去让顾离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冷漠了。
    可逆天改命这样的事确实不能做太明显啊。
    哪怕是要钻天道的空子那也得天时地利并且有正经的名头才行吧？
    谢招望向床上的人。
    最终还是忍下了跟他告别的念头。
    因为从前她听人说过，人在死的时候亲人若是哭得太大声的话会惹得他们牵挂，不能好好去投胎。
    谢招害怕自己要是跟王浩宇说得太多，他有了牵挂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她的念头还没落下，只听见病床头放着的那些用来监测王浩宇生命体征的仪器突然发出了警报声。
    刺耳的报警将谢招吓得愣神之际，外面的护士也匆忙跑了进来。
    检查了王浩宇的呼吸、脉搏和瞳孔后，看着仪器上数据变化极大的心跳和血氧，护士赶忙按下床头的呼叫器。
    “通知医生到23号床抢救。”
    随后一阵兵荒马乱的场景让谢招神情也突然有了慌乱，她飘到顾离身旁语气急切：“他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样？”
    “待会你就知道了。”
    顾离没法和谢招解释。
    她不知该怎么告诉她王浩宇的命数其实也走到了尾声，更不知应该怎么解释王浩宇是早就已经心存死志。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离打算让当事鬼们自己交谈。
    没得到顾离的回应，心跳监测仪却在此时发出了滴一声的警报，象征着王浩宇生命体征的数据逐渐归零。
    “谢招。”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里面藏着和从前一般的欣喜。
    看着床上的人，谢招突然怕了，她没敢回头。
    但王浩宇却等不及直接走到了她面前。
    “谢招，我终于等到你了。”
    顾离默默退到角落，挽着胳膊当个真实的隐形人。
    她突发奇想地想看看普通人是怎么谈恋爱的。
    毕竟——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季淮景那张脸。
    说不定这次她自己也是要谈个恋爱的呢？
    提前观摩学习一下。
    比起谢招满身戾气，王浩宇这个新魂单纯得让顾离都觉得有些傻白甜得可耻。
    只见他有些新奇又有些傻愣愣地咧开嘴朝泫然欲泣的谢招笑，表达着他死后再见到喜欢的人那满腹喜悦。
    面对着他的思念，谢招却冷冷地开口：“王浩宇，你回去。”
    “回哪？”少年有些不解。
    “回你的身体里去！”
    谢招眼眶通红指着病床上那具还在抢救中的身体。
    她冷下脸，根本不敢看王浩宇的脸。
    “回去干嘛？”
    看向自己毫无生命迹象的身体，王浩宇脸上挂起和往常一样有些无赖的笑，随即飘到谢招面前直视着她。
    “我好不容易又见到你了，谢招，你不会真的忍心看我这辈子就那么躺在那孤苦伶仃又残忍的再死去吧？”
    王浩宇一句话，让原本就绷不住的谢招突然啜泣出声。
    “可我不想你死。”
    他还那么年轻，还有着自己的梦想。
    “你修车铺还没能开成连锁的，还没能买下所有你喜欢的机车，还没——”
    “谢招！”
    没等她说完王浩宇就出声打断了她，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迫使谢招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是，我是跟你说过我喜欢的那些，可谢招，那些所有的跟你比起来，都没有你重要。”
    谢招愣住了。
    角落的顾离也愣住了。
    她想象着这样的话从季淮景嘴里说出来。
    默默地，顾离打了个寒颤。
    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顾离抬头看向病房中的中央空调。
    这怎么还没到夏天就开冷气了呢？
    随即她掏出手机迅速给季淮景发了条消息。
    「季淮景，你不要跟傅远庭学一些有的没的。」
    不然她可能会忍不住放弃那张脸。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两鬼好好哭完了一场后，顾离才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好了，按照原本约定的，我现在该送你走了。”
    见也见了心事也了了。
    顾离的话顿时让谢招整张脸变得惨白。
    她差点忘了。
    就算都成了鬼，他们好像也没办法再在一起了。
    “送你走？去哪？”
    王浩宇下意识就挡在了谢招身前。
    “她答应了我，宁愿用魂飞魄散作为代价，去换给你报仇的机会。”
    魂飞魄散？
    这话让王浩宇的瞳孔猛地收缩。
    “不可能！只要有我在，你别想——”
    “这可不是我想不想，这是等价交换。”
    懒得听中二少年鬼的威胁，顾离一只手就直接把他推到了一边。
    看着被顾离一巴掌挥得连魂魄都透明了几分的王浩宇，谢招咬着唇收起了刚才临时生出的念头。
    走到她跟前。
    “对，我是自愿的。”
    刚才她是想着哪怕是拼一次，或许她和王浩宇就有机会跑了呢？
    可现在被顾离那双清泠泠的眸直视着时，谢招才惊觉刚才她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
    谢招释然了。
    哪怕王浩宇死了，那以后他依旧能投胎重新做人。
    或许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重新开始的方式。
    被一下子甩懵了的王浩宇飞快爬起身，继续挡在了谢招身前。
    但这次他却十分识时务。
    在顾离眼神扫过来的一瞬，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如果要收取代价，你让我去吧，我......”
    他害怕得有些语无伦次，害怕再一次谢招从他眼前消失。
    谢招要拦，但却惊讶地发现顾离笑了。
    女孩脸上憋不住的笑容越扩越大，最后眼角都闪出了晶莹的泪花。
    直到笑够了，顾离才摆摆手问王浩宇：“你确定不想回你身体里继续活着了？”
    王浩宇几乎没有犹豫就猛地点头。
    “行吧，那既然决定好了我们就先离开这吧。”
    不然身后人家还忙着抢救，他们却在这上演旷世绝恋也有点过于离谱了。
    顾离带着两只鬼走出病房的那一刻，身后也传来了医生宣告死亡时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