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顾离的话震怒，但姚缦却发现她整个人都动弹不了了。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顾离摊开手，一只黑色的小虫子的尸体赫然出现在季淮景眼前。
    看着脸色吓得煞白的姚缦，顾离不动声色勾起唇角。
    打人不打脸，就算是惩戒她也不会用那种最侮辱人的方式，更何况姚缦是季淮景的母亲，算长辈。
    被踩到底线她完全可以以牙还牙以杀止杀，但前提她更是个讲礼貌的好人。
    这拍在桌上的力道过大，季淮景看她手心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红。
    眸色微动。
    抽出放在办公桌上的湿巾想要给她擦拭，但在即将触碰到女孩指尖时却蓦地停住动作。
    见他把湿巾递到自己面前后就没了动作，顾离并没察觉他神色间不自然地退却，只是熟稔地将手凑了上去。
    “擦擦。”
    待会等事情处理完得再去洗个手。
    而季淮景心里还没来得及生出的落空被手心突然传来的温度填满。
    压下心中莫名的悸动，他动作格外轻柔认真。
    彻底被无视的姚缦站在一旁，眼睛瞪着两人差点心头的血都要呕出来。
    她想开口教训顾离勾引她儿子，但无论怎么挣扎都动不了，甚至喉间也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这突然给了姚缦一种被世界彻底隔绝消失的恐惧感。
    “季淮景。”
    在男人仔细擦拭着手心的痕迹时，顾离突然开口。
    随着她的唤声季淮景下意识抬头，目光却一不小心撞进了女孩认真的眸色里。
    “如果你为人父母，你会是怎样的？”
    说着顾离脑子里突然冒出来青玄帝君的模样。
    清冷，傲然，对任何人都疏离。
    若是他成为某个孩子的父君，莫约也是做不好的。
    突然而然的问题让季淮景有些默然。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
    但如果——
    季淮景认真设想着。
    “我会给他一切我所拥有的。”
    “那如果这个孩子不被你所爱呢？”
    将青玄赶出遐想的举动顾离越发平静熟练，她很快把思绪拉回现实紧接着追问。
    她直视着季淮景。
    相同的两张面孔在这一刻重叠，但好似又能清晰地将他们分别开来。
    这问题同时让除了顾离自己外的两人都有一瞬默然。
    姚缦不能出声，但也不妨碍在听见这个问题后她眼珠下意识朝季淮景的方向偏去。
    被她厌恶的孩子，从来不被她所爱的孩子。
    对于他接下来会说出口的答案，姚缦在猜测的同时潜意识中更多的是抗拒听见。
    不过，被定身符束缚的人并没有发言权。
    办公室里因为顾离的问题氛围变得有些静谧。
    最后，在窗外最后那束夕阳余晖消失的瞬间，季淮景给出了答案。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一个不被爱的孩子。”
    “我不会让本是完整的他到这世上来体验不完整，去承受他不该承受的苦难。”
    男人的声音呢喃且坚定。
    这个答案出乎了顾离的意料，姚缦更是没想到。
    “我以为——”
    在男人目光投来之际顾离后面的话有了片刻停顿。
    很快，再看向季淮景时眸中有了别样的情绪：“我以为你会说，就算不被你所爱你也会尽到你的责任，让他成为有能力并优秀的人呢。”
    如同青玄那样。
    他对外示人的模样总是疏离淡漠，于人间和世人也感受不到七情六欲，更多的是一种身为神只福泽天下的责任。
    “就像我这样吗？”季淮景笑着，心中悄然感觉到苦涩。
    季淮景的答案没有责怪，没有怨恨。
    但姚缦却十分不满。
    她眼神中隐约染上疯狂。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都是以利益身份至上。
    她给了他生命，将他生在了所有人都羡慕的家庭。
    谈什么被爱？
    他简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的家世是那些穷苦到为了生存拼命的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何况她对他已经够好的了！
    哪怕他是毁掉她一辈子幸福的那个人的孩子，她都还会每个月回老宅看他一次！
    他凭什么对自己生出怨怼？
    有什么资格认为他这样是可怜的？
    姚缦的愤怒让背对着她的顾离都能感受得到。
    那似乎能把季淮景脸上戳个窟窿的眼神让顾离越发的不爽。
    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许多人确实是不配为人父母。”
    “比如生而不养的。”
    话落，办公室中忽然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垂直落在了姚缦身上。
    “自私自利的。”
    第二道雷落下。
    “把孩子当成附属品，利用着还要指责泄愤的。”
    三道雷尽数落在了姚缦身上。
    回身望去，女人神色稍显痛苦，但比起当初用在顾国富身上的天雷符，顾离觉得自己对灵力的控制又精进了不少。
    至少皮肉之苦受下了，但人还清醒着，没面目全非地晕过去。
    养尊处优的姚缦平日里哪怕是不小心扯掉几根头发都会痛呼，哪里遭过这样的罪？
    麻痹又带着电流的入骨疼痛让她整张脸看上去都变得极度扭曲。
    可不能说话又不能动弹的她却只能定定站在原地承受着痛意。
    好半晌才缓过来一口气，却又听见耳边顾离的声音再次响起。
    “季淮景，从前你怎样我不管，可现在你这条小命可是我费了许多劲儿才养好的，往后你可不能蠢到站在原地不反抗任由人家欺负。”
    站在一旁忍受雷击疼痛的姚缦：？？
    这回也没等她再生气，女孩一字一顿的声音就将她吓得彻底偃旗息鼓。
    “你放心，反击不算做坏事，天道好轮回，只有真正的坏事做多了的人才会遭雷劈的哦。”
    说着这话的顾离好巧不巧地转过身，落在姚缦身上的目光透着深意。
    幽深的眸色让她忘记了所有疼痛和偏激的想法，甚至她都不敢再多看一眼身边的季淮景，只剩下赶紧逃离这唯一的念头。
    “好。”
    季淮景一如往常轻声应着，声音缱绻到顾离突然不敢回头。
    见鬼了，她仿佛感觉到了深情版的青玄！
    这简直比遭雷劈都可怕！
    “走啦走啦，我饿了，赶紧去吃饭！”
    顾离直接越过姚缦往门外走。
    见她突然落荒而逃，季淮景微怔后也无视了满脸恐惧的姚缦疾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