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顾小姐所言是真的，也知道那视频与图片也是真的，可是透过屏幕看到的与亲眼所见的，是完全不同的实物。
    他现在站着的地方有点像酒店大厅。
    干净到反光的地板上铺着奢华地毯，两侧高大常青的树植上还挂着新年喜庆的挂饰，中央上空高高悬挂的多层水晶吊灯哪怕是白天也依旧开着。
    远处的大门宽敞明亮。
    “这里是九州基地？”
    他喃喃自语。
    一旁的腾蛇点点头。
    老将军自然识得身旁的男子。
    他在腾蛇的带领下，慢悠悠走在马路旁的人行道上，此时外面的气温已经来到了30多度，他虽然穿着棉质的长衣长裤，却丝毫不觉得炎热，这样的温度刚刚好，温暖舒服。
    马路上有不少车辆，还有干净宽敞的公交车，上面坐着零星几人。
    更多的是戴着头盔骑着花花绿绿的电动车，马路一侧有专门的机动车道。
    威尔难得出来一次，自然兴奋得很，以往顾妧会牵着它来到一家做卤味烧鸡烤鸭的店铺门口，老板会给它鲜嫩好吃的鸡腿，它轻车熟路地带着人来到了门口蹲下。
    正在给顾客打包的老板见到熟客，连忙挂上笑呵呵的笑容：“哎呀，这不是小威尔么，等等哈，给你切个最大的鸡腿。”
    一旁排队的顾客看着老板拿了个比他拳头还粗，比他手掌还长的鸡腿忍不住说道：“老板，你也太偏心了吧，我天天来买呢，都不见你给我个大的。”
    老板呵呵一笑：“得了得了，我偏不偏心你还能不知道？”
    顾客接过打包盒，盒子沉甸甸的，比他平日买的要重上一些，老板是免费送了他了，他高兴地挥手离开。
    威尔叼着鸡腿趴在一旁啃咬了起来。
    老将军干脆坐在门店口的椅子上，店门口有一棵高大的阔叶树木，阴影正好笼罩在身上，腾蛇去隔壁买了一杯果茶，又买了一杯适合老人喝的乌龙花茶。
    老将军端着茶，看了一眼，随后咬着吸管慢慢喝了一口：“以前过年的时候，家里来的小孩总嚷嚷的要出去买奶茶，我就觉得这奶茶有什么好喝的，又甜又腻，还贵，现在喝着还真的不错。”
    他端着杯子一口接着一口，乌龙花茶的甜度恰到好处，浓郁的茶香配着清淡的花香，入口爽口甘甜。
    此时他就像是退休的普通老人，牵着狗坐在别人店铺门口。
    乘着阴凉。
    卤味店的生意很好。
    这家的手艺很老道，入味得很，买个几两半斤的回去就着白饭都能吃上满满两碗。
    老将军看着排队的人一个个穿着干净鲜亮，一个个面色红润，不管男男女女身上都散发着活力气息，这是他无法在喀维尔底层的幸存者身上看到的东西。
    而在这里，满街都是这样的活气。
    他大抵是老了。
    竟生出了“就这样吧”的想法。
    当个闲散老人，养只喜欢的狗狗，没事散散步，到处吃吃喝喝走走，这生活还真的是不错。
    可是他不能。
    他望着杯子里漂浮的花瓣，要是予正在就好了。
    他啊，这人最喜甜。
    特别爱喝花茶。
    他像是闲聊般问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嗯？你都昏迷一个多月了都，啧。”
    “当然了，不是我家主人还能是谁救了你。”
    “还行吧，倒是没费几分力气，基地养着的异能者不干活难道还想吃白食？”
    “谁让我家主人就爱捡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回来呢？”
    腾蛇慵懒翘着二郎腿，端着西瓜果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祂自然是不明为什么主人总是费尽心思救这些人类，还要建造那么大的基地让他们生活。
    不过主人行事祂们不配过问。
    “那你知道，跟我一起的那个，戴着眼镜，大概这么高，长得斯斯文文的老人么？”
    腾蛇想了想，“哦~”
    “他啊~”
    “前段时间火化了吧。”
    “他跟主人约着去雪山山巅谈话，白泽跟着去了，反正白泽回来时带着一具尸体，送去了火葬场烧了，他的墓碑还是主人立的，怎么？要去看？”
    反正祂今天的任务就是看着这人类。
    老将军瞳孔颤抖了几分。
    他梦到的竟然是真的？
    虽然他已经猜到了予正大概是圣教一个地位比较高的存在，也知道基地出了那么多事情背后都有他的手笔，也知道他身上背负了无数条生命，可是知道这个消息这一刻，他依旧忍不住伤心。
    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家人，又少了一位。
    “去看看吧，可以吗，劳烦您了小哥。”
    腾蛇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小哥？
    按照人类的说法来算，吾算是他祖宗！
    腾蛇带着一人一狗坐上了公交车。
    老将军心神不宁。
    连窗外的景色都顾不上欣赏，这繁荣都市，在这一刻都披上了几分哀伤。
    偌大的城市，他却觉得与自己十分遥远。
    这里终归不是他的家。
    “滋~啦~”
    门缓缓打开。
    他颤颤巍巍下了车。
    从公交车驶入一条宽敞大道开始，四周的风景变得更加茂密，商铺与往来的行人基本上看不到，马路两旁只有一棵棵常青的树木。
    下车入目便是一片墓碑林地。
    有的墓碑旁还放置着一束束洁白的花束。
    有的墓碑旁还堆着老高的食物，各种水果，各种零食。
    墓碑上的照片或老或小。
    穿着素色长袍戴着帽子的男人拿着一把扫把正在过道边扫着落叶。
    老将军将牵引绳递给了腾蛇。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对方。
    “请问......前段时间有没有一个老人焚化.....他叫予正...”
    男人点了点头：“有的，一个戴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老人是吧，他墓碑在东区呢，你是他的家人么？我带你们过去吧。”
    老将军跟着他。
    他不敢看一路上的墓碑。
    上面红色的字体旁还有他们生前的祖籍。
    这里其实有许多都是无人墓碑，里面埋的不是骨灰，也是那些人生前用过的物品。
    很多人是在末日前就已经去世了。
    只是他们的家人不忍他们死后连一块休息的地都没有，死后灵魂飘荡在天地间成为孤魂野鬼，找不到回家的路。
    于是有很多人带着他们生前的遗物，焚烧后埋藏在这里。
    这也算是一种思念的延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