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声：“当年她看见了我们的脸。”
    电话那头顿住，那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里出现些许高昂：“你怎么不早说！”
    男人闭上眼，朝远方深深吐出口气：“你给我机会说了吗？”
    事情发生后单方面切断联系，逼他们远走意大利，这么多年拒绝联系的人难道是他？
    要不是看到网上的消息，他甚至不知道当年那臭丫头是谁！
    女人的音色凉薄：“他们倒是瞒得紧。”
    可惜何薇薇自己蠢，亲手毁了这些年的安稳。
    “做得干净些，最好看起来像意外。”
    男人消除了火气：“不需要就让我滚，需要就下命令，你把我当什么？”
    回应他的，是电话那头被挂断的安静。
    略被耽搁后，何薇薇那出事的车周围已经有太多人，无奈之下，他只能暂且离开。
    何薇薇尚不知自己刚刚从鬼门关溜达回来，这会儿她正死死按住自己的脑袋，被医护人员带上救护车。
    如果是从前，她会很乐意在镜头前多露脸，可她现在没有头发！！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医生，让她找到，一定要他好看！
    在网上看到这段画面的秦莘笑得恨不得打个滚，哎哟老天爷啊，看见何薇薇倒霉，她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到底是哪个天才给她理的发？
    当记一大功！
    不知道是因为身份危机解除，还是光头危机暴露，何薇薇有段时间没有露面，秦莘得以享受了平静的最后一段高中生活。
    在这期间，被网友反复念叨许久的《望君归》顺利播出。
    秦莘特意去看过，时锦演技在线，将男主萧向墨每一个阶段的变化都展现得十分到位，除了和弟弟的对手戏处稍有晦涩，其他地方着实找不出毛病。
    相比之下，女主角或过于平庸或过分彰显的演技实在远不及预期。
    倒是秦莘，前期那丫鬟的角色还褒贬参半，当她黑衣侍卫身份曝光并且为护主而死时，许久没什么动静的社交平台又蹭蹭涨人，直呼“妹妹会演多演点”！
    更有甚者，还十分有才地剪辑了萧向墨和红缨的cp向视频。
    出于好奇，秦莘点进去瞄了眼。
    别说，还挺好看。
    何薇薇看着网上对秦莘各种恭维赞叹，更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后脑的伤还没好，但总觉得住在医院隐秘性不够，就让家庭医生上门换药，这期间就连时锦的母亲柳女士约她逛街也没了兴致。
    听说秦莘最近邀约不断，却都被她以学业繁忙为由推辞，何薇薇更觉得她拿乔做作，让人生气。
    她依旧时常缺课，但去上课的时候会有意识地和江明月探讨题目，就在这样的节奏中，五月的某个清晨，早餐吃到一半的外婆忽然歪着头看她。
    “你是谁？”
    “为什么会在我家？”
    秦莘一直提着的心，还是狠狠坠了下去。
    和陆言在医院相遇的时候，两人面上皆是苦涩，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们现在都不必为费用忧心。
    陆家舅舅到底还是要脸的，在陆言的舆论逼迫下，他老老实实支付了陆生的治疗费用，隔壁文奶奶更是在得知兄弟俩近况后果断免了本就不高的房租。
    陆言最近几乎每天都在医院陪着阿生，可看着弟弟日益消瘦的模样，他的心痛也日复一日增加。
    适配的骨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晃神时，他不慎撞到路人，说着对不起抬头看，就见一个浑身包裹严实的女人。
    何薇薇根本不想出门，偏偏今天所有的家庭医生都没空，她不得不亲自出门。
    寸长的头发实在荒谬，每一次出门对她而言都是煎熬，她生怕哪天不留神，会让人看见她的丑态。
    这段时间她吃不好睡不好，一直保养得当的脸上都冒了好多痘痘。
    本来出门就烦，还让人撞了，何薇薇正待发作，就看到少年身旁死死盯着她的老人。
    因为心虚，她根本没看出老人眼底的浑浊，只是像被钉在原地，不得动弹。
    “外婆！陆言！我回来了！”
    等到去缴费的秦莘大步回来时，何薇薇已经没了人影。
    外婆慢吞吞转过头看着她：“你是谁啊？”
    又看陆言：“你又是谁？”
    秦莘努力挤出笑容：“外婆，我是莘莘啊，是你的外孙女哦。”
    口袋里放着她的备忘录，上面还有祖孙俩的合影。
    这是这些天来两人最频繁的交流，陆言瞧着外婆从戒备、陌生逐渐变为困惑、恍然的面容，懊恼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帮不了秦莘。
    外婆口齿不清地重复：“你是我外孙女莘莘？”
    秦莘努力放大微笑：“对呀！”
    可外婆说：“但是我外孙女才刚出生，我正准备去我女儿的病房看她呢。”
    今天，她的记忆回到了秦莘出生的那天。
    像是想到什么很开心的事，她弯起眉眼：“我的外孙女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儿。”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
    秦莘鼻尖酸到不行：“会的，会的，她会特别特别喜欢你！永远都最喜欢你！”
    备忘录掉在地上，照片也滑落在旁。
    外婆被她扶着，久久地陷入回忆中。
    何薇薇在远处看着这一幕，面露讥讽。
    正待离去，却见外婆忽然用力抓住了秦莘的胳膊。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女婿！他们受伤了！”
    “小姑娘，你帮我打电话好不好？”
    “我忽然想不起来要打什么号码，要打什么号码才能找人来救她们？”
    “小姑娘你帮帮我！你帮我救救他们好不好？”
    她不知从哪里生出好大的力气，拽着秦莘就要给她跪下。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要不然你告诉我，我要拨什么号码？我，我有手机，我有手机！”
    许是悲伤过度，外婆一口气没喘过来，后仰着晕了过去，秦莘手忙脚乱，好在有陆言帮忙背起外婆就往病房走去。
    “医生！”
    “医生！”
    长廊深处，何薇薇手上的报告单已经被捏成一团，墨镜下她瞳孔已然涣散，脑海里不断有被雨水打湿的画面翻涌而来。
    那是被撞毁的车，是倒在血泊里的人，是大雨淹没不了的呼救和求助声，是她绝不能被人发现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