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珊珊上的口中含着血，配着两边脸上的青紫，看起来有些凄惨，然而在场的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生起同情之心。
    谢歌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怪我？怪我什么？”
    “男人是你自己要选的，是你自己不肯及时止损，非要紧握着不放，明明都看出别人不要这个东西了，是人都知道一定是有问题才不要，你偏偏不死心。”
    “你以为自己是意外，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得住，你儿子的事，你就没有责任吗？是你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可以留住闫启，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你要是一开始就放他离去，你本身又不是毫无能力，自己带着儿子如何不能生活？害死你儿子的人是闫家，是闫启，你不去找罪魁祸首，找别的无辜之人下手，真应该替你儿子庆幸，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这样丧心病狂的人，他该有多痛苦。”
    她们已经从任珊珊手下口中问到了事情的全貌，大家觉得荒谬的同时，又觉得任珊珊活该。
    然，任珊珊已经陷入自己疯魔的世界，她一双眼睛就那样瞪着谢歌，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渗人的笑声。
    谢歌唇紧抿着，一个已经不惧死亡的人，说的再多，对她也造不成什么伤害，她现在只坚定自己认为对的事。
    昨夜里被提审的时候，几次三番都在想办法寻死，所以才被人绑成这样。
    用刑之后反倒笑的更大声，随意攀咬，扯出一连串政要人物，负责审问的衙差根本无法判断她话里面的真假。
    任珊珊挪动了一下身体，整个人平摊着，看着牢房房顶，一副你们不能奈我何的模样。
    站在谢歌和王青曼身后的王青瑶突然开口，“疯女人，其实你儿子没有走，他一直就在你身边陪着呢。”
    这边是关押重刑犯的牢房，刚刚执行完一批死刑犯，整个牢房空旷无比，除了墙壁上拳头大窗口，再没有一丝亮光透进来。
    所以王青瑶此言一出，看出王青瑶想法的王青曼还好，谢歌却觉得背后一股凉意爬上脊梁。
    任珊珊笑的得意，“你骗我，你们少拿我儿子消遣，你们不配！”
    “娘，我好痛啊！”
    “娘，这里好黑呀，你快带我离开。”
    “娘，儿子好害怕呀，这里全是水，我的鼻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没办法呼吸，娘，你快救救我！”
    “娘！好疼，真的好疼！”
    “娘！你为什么不救我！”
    王青瑶一边哭，一边凄厉的大喊。
    随着王青瑶喊出来的话越来越多，任珊珊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一开始还颇为玩味的看着王青瑶表演，但听到后面，听到王青瑶一声接一声的喊娘，她慢慢想起死去的儿子，她那么小，就那么贴心，每次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拿来哄她。
    她挣扎着被五花大绑的身体，激动的四处张望，“儿啊，你在哪儿呀？为娘看不见你。”
    “儿啊，你告诉娘，娘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痛？”
    “儿子，娘好想你！”
    “娘，怎么办？身边有好多姐姐在拉我呀！”
    “这些姐姐说你做错了事，要我母债子偿，娘你别怕，她们把儿子抓走了，就不会抓你了。”
    任珊珊的表情半是癫狂，半是迷茫，她记得老人说过，小孩子眼睛里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是不是儿子真的在身边，真的要被她害死的那些人抓走。
    她已经失去过一次儿子了，不能再失去第二次，她歇斯底里对着周边大喊，“放开我儿子，你们有什么都冲我来！”
    “冤有头债有主！”
    “杀了我！我求求你杀了我，我不能让我儿子孤孤单单的去面对这些！”
    “儿啊，娘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啊！”
    见她这副崩溃的样子，谢歌忍不住别开脸，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她不敢往下想，如果闫礼出了事，自己是不是会更加癫狂？
    那是自己怀胎十月，悉心养大的孩子呀！
    王青曼眼睁睁看着任珊珊大口大口吐着血，却还是冲着四周大喊的模样，她拍着王青瑶的肩膀，摇头，随后蹲在任珊珊面前，“你刚才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些女子是怎么死的，被什么人害死的，你老实交代。”
    “只有加害者得到应有的报应，受冤者才会怨气消散，你也不想死了以后，也见不到你儿子吧？”
    任珊珊用哭喊的太用力而充血的眼睛看着王青曼，从王青曼脸上，她看到了怜悯，她冷笑，“告诉你又怎么样，你把这些人抓了，后面还会有同样的人再去做同样的事情，这天下的罪恶你永远抓不尽，还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吗？你不过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黎阳上官家的三公子，荣俊府周家大老爷，济培府高家族长，都是当地的望族，百年大姓之家，这些人你敢动吗？”
    “这些大族之间守望相助，你随便动其中一个，都能为你自己惹来祸端。”
    眼见王青曼皱眉，任珊珊脸上的嘲讽越大，“不是想知道凶手吗？你现在知道了，你去抓呀，你把他们全部都杀了！”
    “你确定你刚刚说的这些都是真正的凶手，而不是胡乱在攀咬，扰乱官府办案的视线？发泄你心中的不满？”
    “我有一个名册，就在茶楼之中厨房的水缸底下，上面清楚明白的记录着每一个被我贩卖的女子去处，每个接头点，以及接头暗号，那些女子的死因也记得清清楚楚。”
    “东西给你了，是毁了这本册子，保证你官途无忧，还是拿着这本册子捅破了天，王大人，你该怎么选择呢？”任珊珊眼睛都不眨的盯着王青曼，叫王青曼把她眼底的冷讽看清清楚楚。
    王青曼站起来，理了理衣角粘上的干草，低垂着眼看着地上躺着的任珊珊，“你且好好活着，看本官是如何将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送来陪你。”
    任珊珊脸上的嘲讽僵住，眼看着王青曼站起来对身后的谢歌与王青瑶道，“谢婶婶，咱们走吧，闫礼应该醒了。”得到想要的答案，这地方，王青曼不想再多待一刻。
    她踏出牢房，身后任珊珊的声音响起，“王大人，如果是你被山匪抓上山，你会选择怎么做？”
    “要么委屈求全，选择委身于山匪，确保自己安全，哄得他们信任，再与官府取得合作，保证我安全的同时，帮助官府顺利剿灭山匪。”
    “再向官府要一笔赏银，拿着这笔钱再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娘子，被玷污的只是我的身体，并不是我的灵魂，我没有错。”
    “要么就同归于尽，想方设法一把火，放火烧山，将他们一起烧死。”
    “反正我会想尽一切自救办法，救自己于水火当中，因为我知道我值得。”至少她没办法做到被迫害后，还去祸害别的女子。
    任珊珊听完，躺在地上，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王大人，要是能早点遇到你该多好啊。”这样她是不是也有机会进入学堂做个夫子，或者也学一门自力更生的手艺。
    是不是也能如同宁威县现在的女子一般，从那腐朽的地方长成能够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而不是大树根部的淤泥，默默的发烂发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