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德的表情变得十分骇然，语速也不断在加快。
    “我就看到，在那屠户的家里，弥漫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一些令人不安的阴影，盘踞在房间各个角落，而那个黑衣黑裤的男人，手持弩箭和短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不一会儿，阴影中浮现出了一对小红点，紧接着怪物就出现了！它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惨白一片，双目腥红似血，细长尖锐的獠牙闪烁着熠熠寒光，那怪物缓缓向着黑衣黑裤的男人靠近着，还伴随着阵阵令人胆寒的低吼声……”
    周平也不自觉沉浸在李鸿德的故事中。
    他甚至怀疑这老头除了医学天赋以外，是不是还有说书的爱好。
    而李鸿德此时也是讲至兴处，一张嘴皮上下翻飞，根本就没停下来过。
    “就见那黑衣黑裤的男人，手持短刀，眼神坚定，没有丝毫惧色，他直接扣动了扳机，弩箭就裹胁着疾风，直直地射向那骇人的红眼怪，而那黑衣男人，自然也没闲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丝毫不给怪物触碰他的机会，虽说只是小小的弩箭，但经由机关发射出去之后，也是势大力沉，那怪物竟是硬生生被黑衣男人的几发弩箭给钉在了墙上，就在我以为他肯定胜券在握的时候，谁料，那怪物竟然是硬生生把身上的弩箭给拔了下来，随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朝黑衣男人扑了过去！”
    一旁的常守，听到这里，惊出一身冷汗。
    “李老，这可开不得玩笑啊，哪儿有人中了弩箭之后，还能给拔出来的？”
    李鸿德摇头道：“我也不知……当时的情况太过诡异，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那怪物身上之前还有几个孔洞，是黑衣男人弩箭留下来的伤口，可他们战斗了几个回合，我估计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吧，怪物身上的伤口竟然是踪影全无！甚至还隐隐反压了一头黑衣男人！但这也不奇怪，和这种超出认知的怪物战斗，即便是金牌运动员来了，也会体力不支的，更何况我当时已经看到那黑衣男人脸上，溢出了滴滴汗水，眼瞅着这屠户家又要出现一具死尸的时候，那怪物却突然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周平微微皱眉，心里产生了数种猜测。
    “这怪物一开始就发现李鸿德在偷看？还是说它在压制了黑衣男之后，又感应到了李鸿德的气息，所以打算给自己“加餐”？”
    但这猜测也只是一瞬，李鸿德继续说：“我当时真的快吓死了，心里把诸天神佛都给祈祷了一遍，但那双腿就是死活不听话，我整个人因为过度恐惧，已经僵在了那里，无法动弹，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那黑衣男人出手，用一根尖锐的木刺，直接从背后捅穿了怪物的心脏，当时那染血的刺尖儿距离我的鼻头只有几毫米，我甚至都能闻到那木刺上带着的一丝腐臭血腥气……”
    常守听到这里，已经是冷汗直流，随便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开了这安排给周平等人进行休息的小房间。
    周平有些意犹未尽，他问道：“然后呢，这黑衣男人就是你说的狩夜人么？”
    李鸿德点点头。
    “不错，他自称是暗鸦，是负责当时那一片地区的狩夜人之一，理论上，和现在的小片警没什么区别，但警察处理的是人和人之间的纠纷，而他们则是处理人和怪物之间的纠纷，而且聊了一会儿，我发现这个暗鸦，并非是那种不好接触的冷漠之人，恰恰相反，他还很热情，向我介绍了不少他们狩夜人的业务，上到降妖除魔，下到找猫找狗，只要给钱，他们几乎什么都能干。”
    周平用手指轻点太阳穴，然后问他：“所以，你是觉得这次的怪物和你年轻时遇到的很像，才推荐我去找这些狩夜人来解决问题？”
    “正是！”
    李鸿德沉声说：“我看得出来，小师父您最近也是诸事缠身，而且似乎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怪物了，联系上狩夜人，一方面能给您省些心力，让你您专心处理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暗鸦也和我说过，他们的组织由于一些特殊原因，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要想招揽新客户，只能通过熟人介绍，而他也委托我，在合适的时候，把狩夜人介绍给那些需要的顾客，本来常守老弟是个不错的人选，但现如今我碰到了您，才发现，您才是最适合与狩夜人来往的对象。”
    周平眉头一皱，问道：“哦？你为什么这么说？我看上去像是那种很容易招惹怪物的人吗？”
    李鸿德笑着摆手：“不不不，我是说从小师父您的身上，我看到了某种和狩夜人相同的特质。”
    “什么特质？”
    “疾恶如仇，眼里揉不得一点儿沙子。”
    周平顿时冷笑：“这算怎么个说法？疾恶如仇不应该是每个人都有的态度么？难道说包庇恶人，乃至替恶人辩护洗罪才算是正常的想法？”
    李鸿德再次摇头：“小师父，您理解错了，亦或者说您的少年心性还未脱去，我虽然不想仗着自己的资历来高看你一等，但小师父你也不得不承认，在年龄这方面，的确是我李鸿德更胜一筹，况且我这些年走南闯北也认识过不少人，见识过不少事，众生皆苦，而那些出身贫寒的人，更是苦上加苦，在这种环境之下，能够保持本心的已是少数，疾恶如仇者更是寥寥无几，有些甚至还成为过恶的帮凶，虽不是本意，但事已成，却是和这些人脱不开干系的。”
    周平目光紧紧盯着李鸿德，他此刻褪去了刚才被自己用医术教育的卑微模样。
    好似世外高人在指点他一般。
    他虽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不得不承认，李鸿德说得有些道理。
    鸡窝里不是飞不出凤凰。
    但更多人还是相信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的那一套理论。
    环境和家庭教育，的确会对一个懵懂的孩子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就比如他周平，若不是有幸在这辈子遇到了林凤兰和周大年这两位负责又谦逊的好父母。
    恐怕他现在还真不一定能走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