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是一个自由度很高的世界。
    像这种无关紧要的街景，基本上都是江月梨自己捏造出来的。
    比如矗立在市中心的这所仙界精神病院。
    望月宗仙尊与亲传们走在一起，正摸索着前行时，转角就遇见了一扇黑漆漆的大门。
    田启元比较喜欢探险，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抬眼瞥见了外墙上挂着的展板，兴奋大叫：
    “快看，这上面还有你们诶！”
    赵宏辰等人好奇地凑了上来，顿时老脸一黑，这展板上面的画像分明是他们这些尊贵的仙界高层啊。
    大部分还是黑白的。
    “哇，我是院长哎。”周洋看着最顶上自己那张彩色画像和下面的字迹，心中颇为满意。
    虽然他也并不太清楚院长是个什么概念。
    赵宏辰看了看自己的主任头衔，顺势点评道：“还行吧，这丫头没说我是精神病都不错了。”
    不过，那画像上为何是个光头啊？
    太煞风景了！
    郑阳和江成雪也是主任，除此之外，百花宗宗主和长老们也都在上面挂着，每人都有自己的职位。
    看到这里，方敬轩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头看了看这几个宗主，“那我们这些没头衔的，岂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
    周洋笑到弯下腰来，贱嗖嗖地补了一句：“认命吧，小月肯定觉得你们都是精神病。”
    方敬轩：“……”
    行吧，以前是没少得罪她。
    当然队伍里最抬不起头的还是谢念秋，鬼知道这神域里都是些什么构造，不会直接把他搞成精神病头子，在众人面前张牙舞爪吧。
    想到身后还跟着三个好徒弟，他有些头皮发麻，强装淡定道：
    “咱们还是别进去了，这里面都是幻影，没什么可看的。”
    “诶，你这话就不对了。”周洋的好奇心早就被勾了起来，一本正经道：“小月没有伤害我们的心思，来都来了，看看又如何？”
    “对对对，我支持小师叔！”
    田启元两眼放光，在一旁附和道。
    望月宗其余几个亲传至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在地脉的那几天也没时间刷八卦书，全场就剩他们不知道师姐是神尊了。
    不过鉴于这些景物太过新鲜，望月宗亲传也按耐不住心中的躁动，眼巴巴地看着那扇精神病院的大门。
    “行了，你们想进就进吧，里面可多好玩的了。”
    江月梨的声音不知何时飘了出来，给在场的各位吓了一大跳。
    她这边正忙着收拾鬼修，怕这群人接受不来她的神域，才分心用神识查探了一圈。
    结果发现无数道气息全都在市中心徘徊，不禁莞尔一笑，“我这精神病院就是给你们造的啊。”
    不过，每个人只能当一次npc。
    所以谢念秋还在老b灯烧烤那里忙着烤他的串，外加出演被客人暴打的小剧场，与这精神病院自然是无缘了。
    周洋听到这话，兴冲冲推开大门，带领一众弟子杀了进去。
    结果前脚刚跨过门槛，就被一条巨大的横幅给创到了。
    幽冷的灯光映出红底黄字，上面赫然写道：
    “仙界是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
    赵宏辰额头直冒冷汗，“好好好，神尊大人眼里的仙界还真是蛮有特色哈。”
    再往里走，路过一间间狭小的病房，望月宗亲传竟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比如田启元正在开心地边跳边转圈，手上还拿着一个没啃完的灵果，转晕之后，“啪”的一下就把果子扔到了旁边程思闲npc的头上。
    程思闲当然不乐意了，举着怀里的小师妹等身抱枕就跟二师兄开干，直把枕头里的棉絮都打了出来，白花花的，如雪片一样满天乱飞。
    少年往地下一坐，嚎啕大哭：
    “师兄，你把我的小师妹给杀了，你赔我呜呜呜……”
    看到这里，真正的程思闲拨开人群，脚踩风火轮向外跑去。
    太特么丢人了啊啊啊啊啊。
    众人望着这群身穿蓝白条纹衣服的npc，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
    神尊大人的精神世界，原来这么丰富的吗……
    仙界之人没去过现代，自然理解不来江月梨这神域中的布景与逻辑，但出于某种探险精神，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接下来的画面依旧炸裂，赵宏辰看见自己安抚贺乃行，反倒被其打了一巴掌，还抢走了他的假发嚷嚷着说要送给小师妹；方敬轩与徐唯先是难兄难弟，都被关在一个特殊病房里，每天神神叨叨在一起做法，说要整二百斤炸药把这精神病院给炸了……
    然后被趴在门口的周洋给听到了，冲进去把他俩揍了一顿。
    方敬轩显然已经入戏了，阴沉着老脸吐槽道：“我是那么有病的人吗？”
    “师兄，都精神病院了，你说呢？”周洋在一旁嘲讽道。
    方敬轩：“滚。”
    众人将这几栋楼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基本发现自己都在精神病的行列中。
    就连那些名不见经传的长老都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身影，要么穿着病号服胡言乱语，要么就在做一些极其怪异的举动，跟修炼时走火入魔了一样。
    最后，大家都受不了这种精神污染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并相互约定，以后再见到什么建筑绝对不能进去探险了，免得通通都被创飞。
    — — — — —
    江月梨这边的进展还算顺利，先是将这些鬼修领到了游乐园里，再引动神力，对他们施加了控制心神的术法，让这群人误以为自己就是这神域中的npc。
    还是在鬼屋里扮鬼的那种。
    神域本质上来讲是一个可以独立运行的世界，只不过在主人神力的加持下，才能出现在当前人们所处的空间里。
    就算将其收起，这些鬼修也依旧会在里面乖乖待着，永远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他们的npc。
    处理完鬼修，江月梨又用神识查探了一圈，确认没有鬼王的气息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b崽子，可算给你们弄走了。”
    此事过后，鬼王肯定恨她入骨，她得赶紧回神界苟着去了。
    反正跟一堆神尊住在一起，总比在仙界有安全感。何况，神界才是她永远的老巢啊。
    想到这里，江月梨缓缓撤下了神域，庞大的城市像储存在设备里的影像一样，按下删除键时，就注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幻影破碎的那一刻，是回归现实的起点。
    站在被炸得七零八碎的土地上，每个人仿佛都有自己的心事。江月梨径直走向望月宗的仙尊与长老，面无表情道：
    “你们也知道了，所以，请把我从宗门里踢出去吧。我本来就不属于你们。”
    周洋愣了一下，“可是你当初答应了做我徒弟……”
    “呃，这个嘛。”江月梨思索了一下，“邪神这狗东西害得我跟你们望月宗扯上了因果，我若想回神界，只能让你们主动把我踢出去，而且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完成。”
    “可谁知道你们都不信啊。”
    以赵宏辰为首的众位仙尊和长老们全部傻在了原地。
    原来这么久以来，江月梨一直为了被踢出望月宗而孜孜不倦地努力着，他们却以为这丫头天性顽劣，才做出如此多的荒谬之举。
    江月梨见他们不吱声了，立马补充道：“不过，我当初是真的讨厌你们哈，也不完全是为了回神界。”
    望月宗众人：“……”
    嗯，知道了，好扎心哦。
    田启元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踢出去，什么神界……师姐到底是谁啊？
    其余几个大宗门的亲传们一直在附近徘徊，主要是为了偷听两句，外加凑个热闹。见望月宗亲传依旧一脸懵逼，秦烟忍不住说道：
    “你们都不看八卦书的吗，连自己师姐是神尊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我都羡慕哭了！”
    “早知道之前不嘲讽你们望月宗了，太可怕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还是白云宗亲传跑了过来，塞给他们一堆留影珠，“你们自己看吧，这是本次大比的全部记录。”
    几人正要打开观赏，谁知远处有一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结果一个没站稳，扑倒在了赵宏辰脚边。
    贺乃行还等没站起来，就语无伦次地说道：“师父，小师妹被人劫走了……”
    赵宏辰有些无奈，“乃行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做事不可这样毛躁。”
    说罢，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双目圆睁，声音提高了一个调调：
    “你说什么，云竹被人劫走了？？”
    江月梨一听这话，嘴角疯狂向上飞起，“好耶，她走了，你们望月宗以后就太平了。”
    今日能回神界，小师妹也丢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赵宏辰等人正要赶回白云宗，却被江月梨拦住了去路。
    少女单手叉腰，还是初见时的那副倨傲姿态。
    “喂，我说，你们到底答不答应踢我出去？”
    “好好好，答应你。我宣布，以后你不再是我望月宗的亲传弟子了。”
    赵宏辰自知神尊是留不住的，何况，今日鬼修一事本就是她出手相救，他们感谢还来不及。就算她是师父口中说的那个救世主，强行将人留在宗内，未免也太自私了些。
    周洋垂下眼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当初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
    但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心里依旧空落落的。就像一千多年以前，师父告诉他自己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渡劫。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江月梨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但告别除外。这种时刻，就应该速战速决才好，免得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情愫，平添悲伤罢了。
    她掏出曾经与自己强行绑定的宗主令牌，递给了赵宏辰。
    “这个，我留着也没用，还给你们吧。”
    “诶，别别别，这东西是认主的，就算还回来，早晚也会回到你身边。”
    “啊？还带这样的？”
    江月梨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潇洒利落地转身，冲大家挥挥手。
    “那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