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小时。
    小院中忽然亮起了灯，数辆黑色的汽车开进这并不相符的农家小院，在汽车之后跟着两辆马车，车板上罩着漆黑的雨布，鼓鼓囊囊的像是在运送什么东西。
    “大帅，粗略估算一下，来了三十七人左右。至于马车上的像是军火。”
    副官用单筒望远镜从窗户的一角仔细观察着。
    论起人数，自己这边已有劣势，更何况对方还有军火弹药的补充，可顾修玉以及顾修玉身边的所有人却没有丝毫担心的模样。
    “嗯，等进屋一半，捕杀。”
    “是。”
    副官领命之后和身边小队的其中一人对了对眼神，只见那人猫着腰从左边的窗户翻了出去。
    没过多久。
    小院的四周蹿出数个人影，扬起一片生石灰的烟雾中，一刀一个的解决了队伍最后的几个人，并在他们的尸体上绑好炸药，堆在了吱吱呀呀的木门边。
    只听得一连串巨响。
    绑好的炸药被瞬间引燃，气浪掀翻了脆弱的木板，连带着将土瓦房的泥胚也给掀了起来。
    “敌袭——敌袭——”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屋子里响起，夹杂着憋闷的咳嗽声，明显是在最困的时候被打了个晕头昏脑。
    可惜，不等他们回过神来。
    顾修玉已经带着人从高处以火力压制，将冒头的人影打成了筛子，不止他们这一处，更有围在院子周围的，每一个土墙墩上，也都架上了黑黝黝的枪口。
    且训练有素的在每一轮弹药打完的间隙，就会边更换着弹夹边移动着位置，尤其是这突然的雨，更是给他们的伏击塑造了天然的伪装。
    屋子里的也在反击，枪声四起，却碍于困在屋内委实不好寻找目标，只能最后挣扎着做了困兽。
    “轰— —”
    突然一声轰然的动静在院中响起，停在院子里的汽车发生爆炸，油箱被打穿，子弹头磨着铁皮刺啦出火星，从而点燃了汽车。
    从油箱所在的位置开始爆炸，火焰来的太凶，一刹间竟然没有被淅淅沥沥的雨雾浇熄，刺眼的火球滚出漆黑的浓烟。
    屋子里被困的人借着爆炸的间隙，快速冲出来了几个，在后面几辆汽车的遮掩下似是要去马车上拿军火补给。
    “有样学样，点天灯。”
    顾修玉端着枪朝着汽车车窗的位置一连开了数下，将玻璃击出雪花般的裂纹却没有完全碎裂。
    甩了甩手腕，从副官手里端了把机枪过来，朝着几辆汽车的油箱位置就是一串扫射。
    突兀的枪声导致他们藏身的地方也一并暴丨露，院子中的窗户咧开一条缝，同样是机枪，朝着这边接连扫射，似是想要压制住他们的火力。
    顾修玉端着机枪灵巧的朝着窗边的墙壁一靠，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西边墙壁上留下的一排弹孔，都在昭示着对方手里的装备精良。
    这厢的枪声稍歇，顾修玉靠在墙壁，带着手套的指腹在枪托上敲了敲，隐在黑暗里的脸庞上挂着近乎疯狂的冷笑。
    “咚——”“轰——”
    院墙外从四面八方扔进了十余枚手雷，滴溜溜正巧滚到了车子底盘，轰然炸开。
    甚至还能看到有三两个车顶壳都被掀飞。
    轰然额火光中，惊慌失措的爬出来几个全身着火的人影，挣扎着打着滚，然后被一人赏了一颗子弹。
    两军交战，稍有疏忽都将决定着成败。
    倒是可惜了那些军火……
    “时间差不多了，收尾。”
    顾修玉侧眸用余光注意着院中的动静，屋内的枪声已经少了许多，只有着那么零星的几声还在负隅顽抗。
    略微侧身，端起机枪照着屋子里就是一连串的扫射，在密集的弹火掩护下，从院墙两边又扔进了两捆炸药包。
    分量充足，威力骇人。
    整个屋子顷刻间倒塌，纷飞的烟尘将里面的一切痕迹都掩掩盖起来，顾修玉看了看天色与时间，将手中的机枪甩给了副官之后，淡声冷冽的说了句：“搬走能用的，撤。”
    这里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点，要的便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在对方回神过来后援之前，带走所有能带走的，然后将手中带来的那一批缴获枪支刻意遗留在现场，做出有伤亡的假象，这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至于厉疏清和严朝立那边，则会钳制住另外两股势力，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西南五省的战斗，否则等北边的乱象缓和下来，西南则会更加危险。
    副官将他的吩咐传达了下去。训练有素的亲兵有默契的靠近院子，仔细搜查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活口后，这才靠近了被炸过的马车。
    从散落一地的马车残骸中，将能用的武器弹药全都带走。
    “走，以最快速度离开此地，反围口袋，打援！”
    “是，大帅。”
    顾修玉带人还是从土墙翻了回去，却并没有上车，命人将开来的车子隐蔽起来之后，便带人钻了林子。
    这边这一支势力的枪支弹药被抢，再加上如此大动静，一定会有后援人手，而他要做的就是埋伏在必经之地上等着。
    淅淅沥沥的雨停了。
    月亮从浓黑的云层了悄然探出了个角，顾修玉侧身靠在树干上，抬眼瞧了瞧那冒头的月亮，略微眯了眯眼睛。
    走丢的小狐狸精，现在又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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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的三天。
    顾修玉一面催促着人仔细在下游寻找，并且扩大搜索圈，一面则牵制着围困督军府的势力，一个个的端掉他们的落脚点，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
    胡子拉碴的挂着黑眼圈，站在刚被清扫过后的一个落脚点窗户边，窗边破损的窗帘虚虚掩掩的掠过他的肩膀，手里的雪茄烫到了指尖都不曾发觉。
    “大帅，你要不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会吧？这么熬会撑不住的。”
    副官将收到的电报送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如同雕塑般的他，抿了抿唇略有不忍的劝着。
    “还没有消息吗？”
    听到副官的声音，顾修玉这才回了神，将手中的雪茄按熄在窗边，沙哑疲累的声音低低的询问着，深邃的瞳仁中充斥着无尽的后悔和悲伤。
    这些天不停地交火伏击，他不是不累，他只是有些不敢回去，回去自己的宅子，整个二层楼包括楼上的训练场，都能想到宁洧川的影子。
    有端着枪和他争辩索要好处的狡黠，有靠在沙发说是在看书实则只是将书翻开挡住刺眼阳光的耍赖，还有蜷在被子里单薄的无助，以及看着自己眼神里堆砌的在意……
    “没有消息。不过听说在爆炸的那天下午，有艘往东边出海的货轮经过，会不会已经被救起来……”
    副官摇了摇头，沉默中带着不忍。
    顾修玉听他前半句的时候，眸子里最后的一点碎星光芒暗了下去，就像是烧尽的烛台里那熄灭的火苗，却因为后半句又续上了一点新的烛光。
    急切而匆忙的急声开口：
    “动用一切关系去查那货轮经过的港口码头，另外下游的搜查还是不能停，多去村里山里转转，”
    “你说的没错，可能，已经被救起来了，对，救起来了……”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