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万杭把玉佛收进柜子，从此再也没戴过。
    白法医也赶紧约于恭诚在咖啡厅见了一面，把万杭的发狂的事说了出来。
    “看来之前的无差别杀人案，就是因为这个烙印？”白法医说出自己的判断。
    于恭诚若有所思，正色答道：“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不管是《冥江古卷》，还是山洞里的怪声，都说佩戴烙印可以顶替死者，却从没提过发狂的事。”
    白法医：“之前的每一起案子，第一个被害的死者都和凶手有社会关系。我觉得他们可能是主动杀人，想要顶替对方，但是在动手之后，因为受到烙印的影响而发狂，开始无差别攻击看到的每一个人。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警方在击毙他们之前，发出的警告无效。”
    听着白法医的分析，于恭诚也有了联想：“嗯，所以老万是因为没有想杀的人，才一直没有动手？之后烙印的影响越来越严重，直到他不能忍受，那天又第一个看到学姐你……”
    “这样确实说得通，但是就像你刚才说的，烙印为什么会让人发狂呢？”白法医认真思索着，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于恭诚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一翘：“学姐，要不我们再去一趟？”
    ……
    当然，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之后，于恭诚去新海协查徐畅的案子，就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再出发。
    再之后，于恭诚就见到了曹聪聪。
    白法医请假之后，万杭来警局找她，扑了个空。
    他匆匆经过走廊，准备夺门而出。
    快走到门口，刚好撞上于恭诚回来办事，便跟他打了个招呼。
    万杭拿出一沓照片，激动地告诉于恭诚：“奉县的考古坑又有了新发现。”
    就在之前出土过乌鸦图腾和苍鹰图腾文物的附近，考古人员挖掘一座新的古墓，又在里面发现了更多的金银宝器和烙印物件。
    更重要的是，那本失传多年、备受世界瞩目的《万万先辈》也在其中。
    “于队，你看。这本《万万先辈》的插页里，有一张鹰陵岛藏宝图。”万杭从照片里抽出一张，指着上面的宝藏位置的苍鹰图标说道。
    那形状和之前出土的匕首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于恭诚一拍大腿，当即决定让万杭跟自己一起上岛。
    这便是万杭现在强忍着吐意坐在船上的原因。
    于恭诚和夏煦坐在他前面的船头，曹聪聪则站在船尾，手摇着船桨，奋力前进。
    从出发到现在，已经快一小时了，万杭实在难忍胃中的翻涌，扶着船边就是一顿狂轰滥炸。
    船下清冽的波涛瞬间被注入浑浊的污物，就像滚烫的沸水倒入了粘稠的蛋液，随着船的行进，在江涛中拖出一条连绵的痕迹。
    于恭诚转过头，看着万杭埋着头紧闭双眼的痛苦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吃了晕船药还是不行？”
    万杭刚想回答又是一阵狂呕：话没出来，晚上吃的三菜一汤倒是全都出来了。
    “哎，我说聪聪，为什么不租快艇？非要划这破船？”于恭诚捏着鼻子问道。
    “没没没钱，不不不租，就划我、我我自己的船。”曹聪聪答道。
    “聪聪，你没钱可以跟我说嘛！”于恭诚眼睛一斜，无奈地叹。
    夏煦惊讶地看着于恭诚：“于队，你叫他什么？聪？聪？”
    于恭诚这才转回头来：“啊，怎么了？”
    自从上次夏煦牵线让两人见上面之后，于恭诚便隔三差五地去旅舍找他，想多打探点关于烙印的消息。
    几次接触，于恭诚发现曹聪聪也是个可怜人，在南城没有亲朋，没有工作，也没有住处，就连住旅舍的房钱也是夏煦出的。
    于恭诚索性叫曹聪聪搬自己家里住，反正自己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两个糙汉住在一起也没什么不方便。
    曹聪聪虽然看上去憨憨傻傻的，但是心地善良，也很照顾人。他每天都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脏活粗活重活更是都抢着干。
    表面上是于恭诚收留了曹聪聪，但反过来看，曹聪聪也让于恭诚无序的生活变得井井有条。
    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于恭诚自然就把曹聪聪当弟弟照顾了，偶尔还能使唤使唤。
    “没什么，就是觉得您好像跟曹聪聪相处得还不错。”夏煦眼珠转动，看了看船尾。
    记得自己初见曹聪聪的时候，他还穿得破破烂烂的，t恤被洗得发白，工装裤上全是破损的破洞，活像一个乞丐。
    再看他现在，一身全新的品牌运动套装，十分合身，一看就是于恭诚特意给他新买的。
    “于队，你对他真好。”夏煦一直盯着曹聪聪，不由感叹道。
    于恭诚以为她指的是收留曹聪聪的事，坦率地笑笑：“我就是物尽其用而已。反正平时也忙，不怎么回去，与其让床空着，不如给他一个家。”
    夏煦：“听您的意思，是打算一直让他住着了？”
    于恭诚：“不住我这儿，还能去哪儿？他也没有家。”
    原来于恭诚真把曹聪聪当成流浪汉了。
    既然马上就要上岛了，看来有些事，也该让于恭诚知道了。
    夏煦：“于队，其实……他有家，他本来就是岛上的人。”
    于恭诚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夏煦：“等上岛之后，我慢慢跟您解释。”
    两人说话间，雨又下更大了。
    剔透的银针从天而降，敲打船篷，直刺江面，激起一阵又一阵狂浪的水花。
    密集的雨水在空中被狂风拉扯成宽广的雨帘，水天相接，一片混沌。
    风声、雨声、浪声交织在一起，奏出一曲狂野交响。
    水涛翻滚，汹涌澎湃，咆哮着，席卷着，江中的孤舟颠沛起伏，让人心慌。
    “抓稳了！”曹聪聪大喊。
    他眼神坚定，紧握船桨，用力地调整着航向。
    夏煦和于恭诚死死抓住船侧的栏杆，失重的感觉不断涌上心头，酸痛难忍。
    万杭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双手交叉，用肘关节牢牢搂住栏杆，不敢动弹。
    一个巨浪拍在船上，夏煦的手一滑，从座位上滚了下来。
    船身剧烈摇晃，船舱里湿滑无比，她根本站不起来。
    于恭诚右手拉着栏杆，腾出左手想要拉她一把，不料又是一波巨浪，将夏煦拍得更远。
    夏煦跪爬在甲板上，小心翼翼地寻找稳固的立足点。
    “抓住！” 曹聪聪把船尾的绳索抛了过来。
    夏煦连滚带爬，伸手想要抓住。
    巨浪一波接一波，船身起起落落。
    夏煦翻滚着，和绳子失之交臂，眼看就要被抛出船舱。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瘦长的手突然伸出，揪住了夏煦的衣领。
    居然是一行人中最瘦弱的万杭！
    他拖着绳子，将她轻巧一拎，拉到了身边。
    夏煦全身湿透，睫毛糊成一团。
    她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万杭脖子上的玉佛闪着红光，像风雨中的信号灯般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