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摇摇头，眉眼带着苦笑：“我们不一样。失恋而已，你快回去吧，别让你爸妈担心了。”
    丁屿宁被说得一愣，他没想到自杀还有鄙视链。
    “我爸，也不在了。”白发青年突然开口。
    女生的眼神，不由自主移向白发青年。
    “十年前，他抓毒贩的时候牺牲了。”白发青年兀自说着，朝女生走去，“十年了，我连他的墓都不能去看一眼。”
    白发青年的声音悲凉，感觉不像是编的。
    本来是救人现场，突然变成了比惨大会。
    “那你还有母亲呢？为了她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啊。”女生有些动容。
    “我爸牺牲的时候，我妈才刚怀上我没多久，为了给我爸报仇，她想打掉我。要不是被战友拦着，我根本，就不存在。”
    “你妈妈也是警察？”女生好像听进去了，被白发青年的故事牵动。
    “是，她生下我，希望我能健康长大，将来和他们一样，当一个光荣的警察。一岁以前，她突然发现我瞳孔很浅，皮肤也是粉白的，一查果然是白化病，我让她失望了。”
    白化病终身不愈，综合征型患者还会累及其他器官和系统，出现慢性炎症或纤维化，或因免疫功能受损出现反复感染等严重并发症。
    身体虚弱，视力下降，不能行走在阳光下。
    别说当警察了，仅仅只是活着，就需要拼尽全力，如履薄冰。
    说话间，白发青年一直在悄悄往前。
    余烬和丁屿宁也慢慢跟着，紧随其后。
    女生察觉三人离得近了，突然叫停：“别过来了，你今天要是死了，你妈妈只会更伤心的。”
    “呵，讽刺的是，我和我爸长得很像。从小到大，我妈看见我这张脸，就没笑过。对她来说，我不过是一个阻止她报仇的累赘。再说了，我自己也不喜欢这样活着，像个吸血鬼一样，见不得光。”
    余烬听了，双眸闪过一丝波澜。
    见不得光？自己现在不也是这样吗？
    像蟑螂一样，东躲西藏，甚至变成令她厌弃的存在。
    “不，你错了。你妈妈不像你说的那样。”女生大喊，伸手一挡，示意他们退后。
    “你又不认识她，你不知道。她不喜欢我，她只在乎她自己，和我那个死了的爸。”白发青年摇头苦笑。
    “她是爱你的，她把你照顾那么好。你得的这病我知道，我以前有个同学也有这病，在家爹不疼娘不爱的，没人照顾她，最后她并发症患上心肌病，没多久就走了，才十几岁。但是你看你，都长这么高了。你又说你妈是警察，她失去了爱人，既要忙于工作，还要把你健康养大，她有多不容易，就算不认识她，我也能感觉出来！”
    女生大声地喊着，说到最后，已经带着浓烈的哭腔。
    “我多羡慕你啊！你还可以牵着妈妈的手，陪着她变老……”女生情不自禁，失声痛哭。
    看到女生如此动情，余烬的眼睛也湿润了几分。
    女生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抽泣的呼吸：“你，还有你，你们俩回去吧。”
    她用手指点了点丁屿宁和白发青年。
    “你们还不能死，爱你们的人会伤心。”女孩娓娓说道。
    “你过来吧。”女孩抬手，又指着余烬。
    余烬一愣，慢慢朝女孩走去。
    “好了，你就站这儿吧。”女生说道。
    余烬已经走到女生面前，两人只剩半米的距离。
    “今天遇到你，算是缘分。我们才是同病相怜，都是无牵无挂的人。”
    余烬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报以体恤的微笑。
    “你看你比我还惨，两只手都没了。你这是假肢吗？”女生看着余烬的机械手问道。
    余烬略一点头，算是默认。
    “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寻死了，你看，我的手也有伤。”
    女生说着，伸出右手。
    白皙的手腕上全是愈合的瘀痕，交织纵横，触目惊心。
    “割腕太疼，上吊太丑，安眠药一次只能开一点点。好不容易存了几天的药量，还被主治医生给发现了。所有人都在跟我作对，我真的累了。”
    女孩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慢慢低下了头。
    余烬掏出一包全新的纸巾，递给女生。
    “谢谢。”女生接过，抽出一张，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其实那晚他们本来在家等我的，是我任性，非要他们来机场接我。没想到他们一出门，就出事了……”
    女生回忆着，瞪着悔恨的双眼。
    “无冤无仇，却被砍了一百多刀，他们当时该有多疼多绝望啊？”
    女生越发地伤心，突然一下，蹲在地上。
    惊得丁屿宁和白发青年一个趔趄，差点冲上前。
    “退出去！”女生蹲在地上，警惕地大喊，她的情绪越来越崩溃了。
    二人迟疑着，不敢再动。
    “我们不过来就是！你冷静一点！”丁屿宁大声说道。
    女生不停抽泣，突然听到耳后的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她回头张望，发现街面上热闹的人群已经被清空，正对她的地上已经铺好一张巨大的充气垫。
    警察、保安、急救人员纷纷到场，已经围了数十人。
    “你们谁报的警？”
    女生回过头来，突然发怒，接着又站了起来。
    “我们没报警。可能是路上的人发现你了，他们也是担心你。”余烬冷静地说。
    “不会的，晚上人来人往，他们都在寻酒作乐，是不会被发现我的！”女生疯狂摇头。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余烬突然向前，站到女生身边，“我想，警察马上就要上来了，我们再不跳的话，就没机会了！”
    说完，他伸出右手，牵起女生。
    “你倒数三声，我们就一起跳。”余烬侧头，坚定地看着女生。
    女生停止抽泣，泪光粼粼地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看来是警察上来了。
    女生看着楼下，深吸一口气：“三、二……”
    “没时间了！”余烬和白发青年同时大声喊出这句话，振聋发聩。
    接下来的一刹那，同时发生了五件事。
    第一件，女生眼睛一闭，松开牵着余烬的手，迈出了左脚。
    第二件，余烬快速伸出左手，和牵着女生的右手合力，死死拽住了她，利用重力，狠狠往后倒。
    第三件，丁屿宁猛地向前冲，想要拉住起跳的两人。
    第四件，白发青年牢牢抱住丁屿宁的腰，大喊：“你不能去！会没命的！”
    第五件，夏煦领着警察匆匆赶来，刚好推开楼顶的门：
    她看见余烬潇洒地护着女生倒下，丁屿宁狼狈地趴着，身上还挂着一个白发青年。